【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以后別再聯(lián)系!
很簡短的一句話,冷酷得沒有感情。
周啟愣愣地看著每個字,連同標點符號都念了好幾遍。劉美芬又在外面催了,他聽不到,猶豫許久咬牙回撥過去,蕭曉把這個號碼拉黑了。
“兒子好了嗎?該走了。”
周勛敲敲廁間的門,時間拖得太久,差不多該走了。
周啟靜默著,他抹去落下來的眼淚,深深吸了口氣,刪光發(fā)件箱里的消息后恢復了冰冷的出廠設置,面無表情地打開了門。
“辰燁哥哥,手續(xù)辦好了,不好意思讓你拿這么多東西。”
蕭曉擠開人群,像只兔子蹦到江辰燁跟前。
江辰燁微微一笑,把手機還給她,親昵地來了個摸頭殺。
“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打電話給我,我一定會以最快速度來到你身邊!
“我能照顧好自己,你不用擔心!
蕭曉瞇眼笑著,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還缺什么嗎?”江辰燁往四處看,新生們大包小包的,還有帶熱水瓶和臉盆的,相比蕭曉的行李少多了。
“好像沒什么缺的。”
蕭曉自嘲地勾起嘴角,心缺了一大塊,反正外面也看不出。
“那帶你去吃飯吧,叫花雞、東坡肉、西湖醋魚,趁這半天功夫吃頓好的為你慶祝!
“不用了,還要理東西呢。辰燁哥哥謝謝你,今天你也辛苦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江辰燁凝神思忖,他不說話的時候,嘴角都帶著一有種說不清的溫柔淺笑,不像周啟冷冰冰的。
“今天我住在這里,明天開車回去,一天來回趕也挺累的!
他無奈地苦笑起來。
這話讓蕭曉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負罪感,人家開了近四個小時的車,又提行李又買東西,然后她輕飄飄地把人趕走,實在有點不厚道。
“那等我一會兒,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
江辰燁爽快地答應了。
報道后第三天,學校就開始軍訓了。九月的太陽還是挺毒辣的,把人曬得頭暈眼花,到了下午也不管形象了,休息時找到個陰涼處坐好,橫七豎八地歪在那兒,個個眼神空洞,靈魂出竅。
我在哪兒?我是誰?我在干什么……
都狼狽成這種模樣了,蕭曉還收到了男生的小紙條,有些膽子大的主動過來搭訕,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我有男朋友了!彼χ,眼睛里含著糖。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一個月……
與她同寢室的女孩子從沒見過她和“男朋友”通過電話,也沒聽她說過任何關于“男朋友”的事。
“蕭曉,你的男友是假的吧。”
同寢室的秦小花同學說得很直白,質(zhì)疑的語氣中有那么丁點兒不理解。
“我有男朋友,他在澳大利亞。”
蕭曉撒著謊,提到“澳大利亞”時心還是有點痛的。
“異地戀多累呀,我也沒見他聯(lián)系過你,這種不把你放心上的男朋友早就該換了!
秦小花又在她心上扎了一刀,這個說話像進口加特林“噠噠噠噠”的小姑娘,總讓蕭曉無言以對。
說實話,蕭曉也想換,她不是沒遇見過讓她心動的男孩子,只是真當要接觸時,她總?cè)滩蛔∧盟椭軉⒈容^,最后心里的老鹿一邊叼煙摳腳一邊嘖嘖搖頭:就他?算了,算了,不撞了。
十一長假的時候,蕭曉回家了。本來說要同學聚餐的,但大家都在天南地北,有些離家太遠的沒買到回來的票,人湊不齊索性就不聚了。
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商量好的,王波、程方、杜薇那幾個人再也沒提及過周啟,他們似乎都不知道這位學神在澳大利亞過得怎么樣,是不是還懷念老同學們。
蕭曉唯一聽到與周啟有關的信息是在沈教授那里,長假時她去探望沈教授,沈教授告訴她周啟走的那天晚上,周勛突發(fā)心梗,人差一點就走了,還好送醫(yī)院及時撿回條命,但事后周勛死活不讓沈教授通知遠在國外的兒子。
蕭曉聽了這事,隱約覺得與過去有關聯(lián),記得當年周啟高考完畢后失蹤很久,而這個時間點正好能和周勛犯病時間相匹配,難道那個時候“公公”過世了,所以前夫才會沒去留學,選擇復讀一年,考到別的城市。
這個推測已經(jīng)無從驗證,不過好在“公公”平安無事,她也就放心了。
時光如梭,蕭曉在等待中迎來了2008年。
2008年,是北京奧運會。圣火傳遞經(jīng)過澳大利亞的首都堪培拉。
蕭曉記得那天是4月24日,她守在電視機前看著圣火傳遞的直播,妄想著能從鏡頭晃過人群時能看到周啟的臉。
也許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蕭曉沒能在人群中找到他,在這么個時候,她終于意識到這次他是真的離開了,她在等一個不可能回來的人。
蕭曉不再和別人說“我有男朋友了”,她也嘗試著與別的男孩交往,不過每次戀情都很短,每次男孩哭得比她傷心。
她成了渣女,“別愛我,沒結(jié)果”的那種。
渣了一段時間后,蕭曉又回歸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中來,每天都是教室、畫室、寢室,三點一線,周末偶爾和閨蜜們吃個飯,有時會和江辰燁在西湖邊的茶樓里聊聊天。
江辰燁也搬到杭州來了,因為業(yè)務拓展需要,公司在杭州開了個辦事處,他身為經(jīng)理,當然要身先士卒。
如今的他漸漸有了華爾街精英的味道,整天西裝加領帶,頭上抹著油亮的發(fā)蠟,手上帶著名表,像是來自華爾街。
他出手也很有精英的風格,蕭曉生日的時候送LV包包,情人節(jié)送Tiffany情侶手鐲,圣誕節(jié)送Burberry羊絨圍巾,而這些蕭曉都沒收,理由是:太貴了。
在蕭曉即將畢業(yè)的那個冬天,西湖下了場很大的雪。
晚上,斷橋,被白雪覆蓋,一下回到南宋,有白娘子的那個時代。
蕭曉從美術展出來,忘記了帶傘,她站在車牌下一邊吸著鼻涕一邊瑟瑟發(fā)抖。這幾天辦展累到了,喉嚨痛得說不出話,感冒也是越來越嚴重,天又這么冷,御寒全靠抖,兜里只有五塊錢,連杯奶茶都喝不起。
蕭曉真心覺得老天在她過不去。
等近十分鐘,車還沒有來。蕭曉摸摸額頭挺燙的,像是發(fā)燒了,怪不得人這么難受。
她拿出手機想問秦小花寢室里有沒有退燒藥,剛打了一行字,手機屏亮了,江辰燁正好打電話過來。
蕭曉接起電話,顫聲“喂”了下。
江辰燁輕笑兩聲,溫柔地問:“你人在哪兒?”
蕭曉回頭看看車牌:“我在斷橋站,等公交車!
“哪個斷橋?”
“西湖上就一個斷橋啊,難道有兩個嗎?”
“我是指哪邊車站的!
江辰燁的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耳邊。
蕭曉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于是就轉(zhuǎn)頭往后看,江辰燁就在她身后,穿著羊絨黑大衣,脖上圍了條Burberry的經(jīng)典格子款咖啡格子紋羊毛圍巾。
他剛從北京回來,身上還帶著東來順涮羊肉的味道。
蕭曉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小嘴微張,說不出話。
江辰燁笑了笑:“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他掛上電話,皺著眉,一副“不知道拿你怎么辦才好”的樣子。
“天這么冷,就穿這么點嗎?”江辰燁邊說邊摘下圍巾,一圈一圈繞在她的脖頸上,“你都不會照顧自己!
說著,他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杯熱騰騰的紅茶,然后抓起她的手捂在紙制杯的杯壁上。
“這樣是不是暖和點了!
蕭曉望定他,想起藝考前昔也有這么個人來幫她圍圍巾、送奶茶、送感冒藥。那青澀少年只是笑著,連根手指頭都不好意思碰。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蕭曉的鼻子酸酸的,有點不通氣了。
江辰燁為難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把她摟到懷里。
“傻瓜,你忘了之前和我說過今天有美術展嗎?我拼命趕回來了。小小,我還要你等多久?做我女朋友吧!
那一刻蕭曉心軟了,抑或是燒糊涂了,她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放任自己的脆弱。
對不起,太累了,不想再等了。
周末的時候,蕭曉和江辰燁一起回去了。他倆手牽手出現(xiàn)在蕭爸蕭媽面前時,蕭爸蕭媽都很淡定,似乎早就認可他倆的戀愛關系,更夸張的是江媽媽,已經(jīng)買好龍鳳鐲催促他倆結(jié)婚了,蕭曉真有些哭些不得,說:“江阿姨,我還沒畢業(yè)!
“沒畢業(yè)又不影響結(jié)婚,辰燁比你大,也該到成家的時候了,你們兩個算青梅竹馬了,早點結(jié)婚早點生孩子,了卻我們兩家人的心愿呀。”
蕭曉皺眉苦笑,挺尷尬的。
江辰燁倒是順著他媽的意思,說:“我沒意見!
江媽媽聽兒子沒意見很高興,特意挑市中心一套大房子給他倆做婚房。
蕭曉被趕鴨子上架了,雖然她和江辰燁有很多年的感情基礎,但也沒到今天宣布戀愛關系,明天就要結(jié)婚的程度。
和江辰燁單獨聊這件事時,蕭曉的態(tài)度很堅決:“我不想這么早就結(jié)婚,你總得讓我發(fā)展下事業(yè)吧,我還要畫畫呢!
江辰燁哄道:“我知道,不過房子總要買,我現(xiàn)在住的那間太小了,有孩子的話不夠用。我媽也是為你考慮,現(xiàn)在結(jié)婚房產(chǎn)證上寫你的名字很方便,以后再加多麻煩!
“這事不著急,再說我都不知道我們合不合適!
江辰燁微微蹙起眉,故作慍怒地輕咬了下她的耳垂:“你對我還有哪里不滿意,嗯?”
蕭曉答不上來,不管是朋友還是戀人,他都無可挑剔,然而就是這樣的完美,本身就有點不完美,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