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國丈周奎被冤枉的最慘的一次、
安和樓事故當日午后,紫禁城籠罩在一片異樣的寂靜中。往日穿梭往來的宮人皆低眉順眼,步履匆匆,生怕在這多事之秋惹禍上身。
乾清宮內(nèi),朱興明屏退左右,只留孟樊超與駱炳二人。
“說吧,究竟怎么回事?”朱興明背對二人,望著窗外陰沉的天色。
孟樊超單膝跪地:“臣昨夜?jié)撊氚埠蜆遣轵,發(fā)現(xiàn)樓內(nèi)多處結(jié)構(gòu)存在隱患。廊柱有裂,墻面新補,更有不明身份者夜探此樓。臣與之交手,卻被其逃脫!
駱炳緊接著奏報:“陛下,工部主事秦大虎已于今晨被發(fā)現(xiàn)在家中自縊身亡。”
朱興明猛然轉(zhuǎn)身:“自縊?”
“是,”駱炳低頭,“留有遺書,自言愧對皇恩,無顏面對朝廷!
孟樊超眉頭微蹙:“陛下,秦大虎之死太過蹊蹺。安和樓出事,他作為督造主事,正當接受審訊,何以匆匆自盡?”
朱興明踱步至龍椅前,緩緩坐下:“這安和樓是朕首項大工程,滿朝文武都在看著。如今樓未用先塌,倭國使節(jié)親眼目睹,朕的顏面何存?大明的顏面何存?”
“陛下,”孟樊超抬頭,“此事絕非表面這般簡單。安和樓建造耗資巨大,若真是偷工減料,所貪銀兩流向何處?秦大虎一介六品主事,豈有膽量獨攬此罪?”
朱興明目光銳利:“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指使?”
“臣不敢妄言,”孟樊超謹慎答道,“但請陛下準臣暗中查探!
駱炳也奏道:“陛下,錦衣衛(wèi)已封鎖工部檔案庫,所有與安和樓工程相關(guān)的文書賬冊均已封存,等候查驗。”
朱興明沉吟良久,終于開口:“駱炳,你明查此案,三日內(nèi)給朕一個交代。孟樊超,你暗訪此事,凡有可疑,速來報朕!
“臣遵旨!”二人齊聲應(yīng)道。
“還有,”朱興明聲音轉(zhuǎn)冷,“今日之事,不可外傳。對外只稱安和樓因地震受損,倭國使節(jié)那邊,朕自有安撫。”
退出乾清宮,駱炳與孟樊超并肩而行。
“孟兄以為,此事從何查起?”駱炳低聲問道。
孟樊超目光掃過宮墻盡處:“秦大虎家眷,工部賬冊,安和樓建材來源,皆是線索。駱指揮使手握詔獄,何不從工部侍郎趙嚴明入手?他乃秦大虎直屬上司,難辭其咎!
駱炳苦笑:“不瞞孟兄,趙嚴明今晨已稱病告假,閉門不出!
孟樊超腳步微頓:“哦?看來有人搶先一步。”
二人行至宮門,孟樊超忽然壓低聲音:“駱兄可曾想過,安和樓建造期間,誰最得利?”
駱炳眼神一凜:“孟兄是指...”
“我什么也沒指,”孟樊超翻身上馬,“只是這京城之中,能在一夜之間讓工部主事‘自盡’,侍郎‘稱病’的人物,屈指可數(shù)!
言畢,孟樊超策馬而去,留下駱炳立于原地,面色凝重。
東宮之內(nèi),太子朱和璧心神不寧。案上攤開的《資治通鑒》久久未翻一頁。
“殿下為何事煩憂?”孟樊超步入殿內(nèi)。
朱和璧急忙起身:“老師,安和樓之事,朝野震動。方才聽聞秦主事自盡了,可是真的?”
孟樊超點頭:“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朱和璧沉吟道:“秦大虎不過是工部主事,安和樓工程浩大,他豈能一手遮天?背后定有主謀!
“殿下英明,”孟樊超欣慰道,“然朝堂之上,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陛下命我與駱指揮使查辦此案,實已觸動不少人的利益!
朱和璧憂心忡忡:“老師須得小心。若真如老師所言,安和樓是被人故意破壞,那幕后之人既能害秦大虎,亦可能對老師不利!
孟樊超淡然一笑:“殿下放心,臣自有分寸!
正說話間,太監(jiān)來報:“殿下,國丈爺來了!
朱和璧與孟樊超對視一眼,皆感意外。周奎身為國丈,甚少涉足東宮。
不多時,周奎緩步而入,這家伙這些年過得不錯,體態(tài)微豐,面容和善,一雙笑眼卻透著精明的光。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敝芸硇卸Y。
“太姥爺不必多禮,”朱和璧連忙攙扶,“不知太姥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周奎笑道:“老臣聽聞安和樓出事,擔心殿下受驚,特來探望。”他目光轉(zhuǎn)向孟樊超,“孟統(tǒng)領(lǐng)也在,正好!
孟樊超拱手:“國丈有心了!
周奎嘆道:“這安和樓本是陛下登基后的首項大工程,如今未用先損,實在可惜。老臣聽說,是因地動所致?”
孟樊超不動聲色:“朝廷對外確是這般說法!
周奎點頭:“如此甚好,免得流言四起,動搖民心!彼D了頓,又道,“只是可憐那秦主事,竟因此而畏罪自盡,留下孤兒寡母,實在可憐!
朱和璧問道:“太姥爺認識秦主事?”
周奎擺手:“不過數(shù)面之緣。只是聽說他為人勤勉,家中尚有七旬老母,如今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實在令人唏噓!
孟樊超目光微閃:“國丈消息靈通,秦大虎家中情況,連錦衣衛(wèi)都尚未查明!
周奎笑容微僵,隨即恢復如常:“老臣也是聽人說起。既然殿下無恙,老臣便告辭了。”
送走周奎,朱和璧疑惑地看向孟樊超:“老師,太姥爺今日似乎話中有話!
孟樊超沉吟道:“國丈深居簡出,卻對秦大虎家事如此了解,確實蹊蹺。”
“太姥爺乃母后生父,應(yīng)當不會...”朱和璧欲言又止。
孟樊超搖頭:“殿下,朝堂之上,親情與權(quán)謀往往難以兩全。國丈雖為太上皇后之父,亦有其利益所在!
朱和璧若有所思。
是夜,孟樊超換上一身夜行衣,悄無聲息地潛入秦大虎宅邸。
秦家已貼上封條,內(nèi)外皆有錦衣衛(wèi)把守。孟樊超避開守衛(wèi),從后墻翻入宅內(nèi)。
宅中陳設(shè)簡樸,與秦大虎工部主事的身份相稱。孟樊超在書房仔細搜查,發(fā)現(xiàn)書案抽屜有被撬動的痕跡,內(nèi)里空空如也。
臥房之內(nèi),床鋪整齊,唯有梁上懸著一根白綾,是秦大虎“自盡”之處。孟樊超仔細觀察梁木,發(fā)現(xiàn)上面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勒痕。
“果然不是自盡!泵戏闹邪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