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是個循序漸進(jìn)的過程,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本來還想著下江南,逍遙快活一番。
結(jié)果,朱興明想微服出行的過程被耽擱,只能留在京城繼續(xù)處理政務(wù)。
偌大個天下,總是有處理不完的事情。
北方滿人的地盤,又出了問題。
自從滿人南遷,和漢人雜居之后對大明的威脅不在。
但是一些東北散居的小部落依舊存在,而且有人還是其心不死、有一個拓拓部落首領(lǐng)叫波爾圖的,開始招兵買馬吞并這些小部落,并且有了幾千人的兵力。
遼北總督田文浩上書詢問,朝廷該當(dāng)如何處置。
朔風(fēng)如刀,卷起漫天冰晶,把整個白山黑水涂抹成一片無垠的慘白。寒潮凍結(jié)了河流,也深深嵌入了拓拓部落那簡陋木寨的每一根原木縫隙。
寨墻之上,哨兵呼出的熱氣瞬間凝成白霧,旋即又被風(fēng)撕扯得無影無蹤。
朱興明征服北方滿清地盤之后,把這些大的部落打散,形成一個個小得部落。
這些小部落,就成不了氣候了。
而且小部落朝廷鼓勵他們定居,這才有了木屋。很多部落中,還是獸皮帳篷。
木寨中央那座最大的木屋,是部落首領(lǐng)波爾圖的居所。
屋內(nèi),巨大的火塘里,粗壯的松木噼啪作響。波爾圖盤腿坐在正中的熊皮上,身軀如同一塊被歲月和風(fēng)雪打磨過的嶙峋巨石。
他已年過五旬,寬闊的額頭刻著幾道深深的皺紋,一雙細(xì)長的眼睛半瞇著,眼底深處卻藏著鷹隼般的銳利,偶爾抬起,掃過眾人時,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那木圖,”波爾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
他目光投向?qū)γ嬉粋年輕的頭領(lǐng):“你帶來的消息,再說一遍。聲音大些,讓火神也聽聽,讓先祖?zhèn)円猜犅!?br>
他拿起火鉗,用力撥弄了一下火塘里燒得通紅的木炭,火星猛地竄起,映亮了他沉郁的臉。
被點(diǎn)名的年輕頭領(lǐng)那木圖立刻挺直了脊背,臉上交織著憤怒和恐懼:“大首領(lǐng),庫倫部的人,簡直是一群喂不飽的餓狼!他們說我們過界打獵,搶了他們的鹿群,二話不說,就截了我們整整三張上好的貂皮!帶頭的巴特爾還放出話來,說我們拓拓部的人,以后見到他們庫倫部的獵手,都得滾遠(yuǎn)點(diǎn)!不然,下次就不是搶皮子,是搶人頭了!”
“放屁!”坐在波爾圖右手邊的一個彪形大漢猛地一拍大腿,震得火塘邊的酒碗都晃了晃。他叫阿古拉,是拓拓部最勇猛的戰(zhàn)士,臉上橫著一道猙獰的刀疤;
“庫倫部那群只會啃老骨頭的家伙,也敢在我們頭上撒野?他們那點(diǎn)地盤,兔子跑過去都嫌擠!分明是看我們?nèi)ツ暄?zāi)傷了元?dú)猓室庹也!?br>
“就是!”另一個頭領(lǐng)附和道;“大首領(lǐng),這口氣不能咽!再這樣下去,周圍那些小部落,烏蘇里、赫哲,還有更遠(yuǎn)的費(fèi)雅喀,都會覺得我們拓拓部好欺負(fù),都敢來踩上一腳。到時候,我們連過冬的存糧都保不!”
波爾圖依舊沉默著,只是那雙半瞇著的鷹眼,緩緩掃過每一個激憤的頭領(lǐng),目光銳利如刀。
良久,波爾圖才緩緩開口:“庫倫部?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貨罷了!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笑意,“他們以為,靠著給南邊那些穿綢子的官老爺送幾張皮子,就能在這白山黑水間當(dāng)主子了?笑話!當(dāng)年我們祖輩縱橫這片林子的時候,他們還在給別的部落當(dāng)奴隸。”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幾乎籠罩了整個火塘。那沉郁的氣勢瞬間壓得所有人噤聲。
他走到掛著巨大虎皮和幾副弓箭的墻邊,伸出粗糙的大手,緩緩撫過一張弓身黝黑發(fā)亮、弓弦緊繃的強(qiáng)弓。這張弓,曾射穿過猛虎的咽喉,也曾釘死過敵對部落首領(lǐng)的胸膛。
“這白山黑水,從來只認(rèn)一個道理,誰的拳頭硬,誰的刀快,誰就能活下去,活得更好!我們拓拓部,祖上是跟著老汗王打過江的勇士!我們的血,還沒涼透!”
他猛地轉(zhuǎn)身:“阿古拉!”
“在!”阿古拉猛地站起,胸膛挺得筆直。
“帶上你手下最硬的漢子,三十個,今晚就走,繞到庫倫部老營后面的野狼谷。看到他們出來打獵的隊(duì)伍,給我狠狠地打!記住,只砍人,不搶東西。殺得越狠越好,但別殺光,留幾個腿快的,讓他們跑回去報(bào)信!
阿古拉眼中兇光暴漲,臉上那道刀疤興奮地抽動著,他用力捶了下胸口:“遵命,野狼谷的地形我熟,保證讓庫倫部的崽子們哭爹喊娘!
波爾圖的目光又轉(zhuǎn)向那木圖:“那木圖!”
“在!”
“你,明天一早就去烏蘇里部。帶上五張好皮子,去跟烏蘇里部的老首領(lǐng)說,庫倫部的人越來越霸道,不光搶我們的,聽說前些日子還占了他們獵場邊上的一塊好地。問他,愿不愿意跟我們拓拓部,一起去找?guī)靷惒坑憘公道,事成之后,庫倫部靠近烏蘇里那邊的好獵場,全是他們的!”
那木圖先臉上露出欽佩的神色:“大首領(lǐng)高明,烏蘇里的老家伙一直眼饞庫倫那塊地,”
波爾圖臉上毫無得意之色:“去吧。記住,不是我們求他,是我們給他送了個天大的便宜!”
他又接連點(diǎn)了幾個頭領(lǐng)的名字,一道道命令發(fā)出。手段或硬或軟,或威脅或利誘,核心只有一個。孤立庫倫,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至少是讓他們在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中保持沉默。
最后,他重新坐回熊皮上,拿起火鉗,撥弄著炭火,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魔力:“寒冬餓不死狼群,只會讓它們更兇,更狠。我們拓拓部,就是這白山黑水間最兇的狼!我們不是那些占著最肥美草場、卻只會向明人搖尾巴的叛徒。”
木屋外,寒風(fēng)依舊在呼嘯,雪片狂舞。木屋內(nèi),火焰熊熊燃燒,映照著波爾圖眼中那團(tuán)比火焰更熾烈、也比寒冰更冷酷的野望。
若是這個波爾圖不是生在這個時代,注定又是一代梟雄?伤龅降模侵炫d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