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銳公司的會議室里，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林祥坐在主位，面前攤開著那份剛剛收到的、蓋著“國家‘基石計劃’專項工作辦公室”紅頭印章的正式函件。
幾位副總圍坐在旁，個個眉頭緊鎖，臉色都不太好看。
函件內(nèi)容言簡意賅，措辭卻極為嚴厲：
“……貴公司在此次接待考察過程中，存在嚴重違反工作紀律、企圖以不當方式影響項目評審的行為，性質(zhì)惡劣，影響極壞。經(jīng)研究決定：一、對鑫銳精密制造有限公司提出嚴肅批評；二、即日起，暫停貴公司參與‘基石計劃’相關項目的一切資格審核。觀察期三個月，期間若無任何違規(guī)行為，且技術實力通過復核，可酌情考慮重啟審核程序……”
“暫停審核……觀察期三個月……”一位副總喃喃念著，臉上滿是懊惱，“林董，咱們這真是……”他后半句“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話沒敢說出來。
“關鍵是，這張副主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另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副總推了推眼鏡，分析道，“他是真的油鹽不進，嫌我們這手太臟，壞了規(guī)矩？還是……覺得我們誠意不夠，五萬塊太少，拿不出手？”
這話引起了一陣低聲議論。
“是啊，現(xiàn)在這世道，哪有貓兒不沾腥的？會不會是咱們試探的力度不夠？”
“可萬一他真是那種鐵面無私的，咱們這不就等于自己把路堵死了嗎？”
“我看未必，說不定是以退為進，等著我們加碼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莫衷一是。
商場沉浮多年，他們見識過太多形形色色的官員，一時間實在難以判斷張衛(wèi)東的真實意圖。
林祥一直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回想起張衛(wèi)東在電話里那冰冷而不容置疑的語氣，以及那句“永久失去資格”的警告，背后不禁又冒出一層冷汗。
“都別猜了！”林祥猛地一拍桌子，打斷了眾人的爭論，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變得清明而堅定，“是我們自己想岔了，走錯了路！”
他環(huán)視在場的高管，語氣沉痛：“我們鑫銳能有今天，靠的是過硬的技術和踏實的作風！怎么到了關鍵時刻，反而想靠這些歪門邪道去走捷徑？簡直是自毀長城！”
他拿起那份函件，抖了抖，自嘲道：“這份批評，挨得不冤！張副主席這是在給我們敲警鐘，也是在立規(guī)矩！如果‘基石計劃’的掌舵人是個能被幾萬塊錢就收買的人，那這個計劃還有什么前途可言？我們擠破頭進去又有什么意義？”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決斷：“傳我的話下去，從今天起，鑫銳上下，誰也不許再動歪心思！我們就按照張主席的要求，老老實實搞技術，扎扎實實練內(nèi)功！這三個月，不是懲罰，是給我們自己一個刮骨療毒、脫胎換骨的機會！如果最終因為我們自身實力不濟，沒能進入‘基石計劃’，我認了！但如果是因為我們行差踏錯，壞了規(guī)矩而被拒之門外，那才真是鑫銳的奇恥大辱！”
林祥這番擲地有聲的話，如同醍醐灌頂，讓在場眾人都清醒過來。
“林董說得對！是我們糊涂了！”
“就該這樣！堂堂正正靠實力說話！”
“對，就按張主席劃下的道來！”
共識迅速達成。
而正如林祥所預料，鑫銳公司“送禮被退、審核暫�！钡南ⅲ缤L了翅膀一樣，迅速在南方相關的企業(yè)圈子里傳開了。
起初還有人暗中嘲笑林祥不會辦事，手段太糙，但更多精明的企業(yè)家則從中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這位年輕的張副主席，是來真的！
接下來的幾天，張衛(wèi)東的考察團明顯感受到了變化。
接待依舊熱情周到，但那種過分刻意的逢迎和試探消失了。
企業(yè)老板們介紹情況時更加務實，聚焦于技術實力和發(fā)展規(guī)劃，絕口不提任何工作以外的“表示”。
宴請標準也明顯降低，更加注重簡樸和實效，再也沒有出現(xiàn)貴重禮品和信封。
甚至在一次考察結束后，那家企業(yè)的老板親自將張衛(wèi)東送到門口，握手道別時，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張副主席，我們可都聽說了鑫銳的事，規(guī)矩我們懂，絕對不敢給您添亂！我們就憑真本事，希望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車內(nèi)，南宮燕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忍不住輕笑出聲，對身旁閉目養(yǎng)神的張衛(wèi)東打趣道：“東哥，你這‘殺雞儆猴’的效果立竿見影啊。我看接下來，他們別說送禮，連請咱們吃頓好的都得掂量掂量了，就怕背上個‘腐蝕干部’的罪名。”
張衛(wèi)東睜開眼，目光平靜中帶著一絲深邃：“這不是很好嗎？把心思都用在正道上。民營企業(yè)生存和發(fā)展本就不易，融資難、轉(zhuǎn)型難、市場競爭激烈。如果管理者再吃拿卡要，處處設卡，他們還怎么活？我還聽說過，有的官員曾大言不慚地說，‘你讓我搞活一個企業(yè)可能不行，但你讓我搞死一個企業(yè)，那就是分分鐘的事’。有這樣的齷齪心思，哪個企業(yè)不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長此以往，誰還愿意沉下心來做實業(yè)、搞創(chuàng)新？”
他這番話，說得平淡，卻讓身為企業(yè)家的南宮燕感同身受，心中涌起萬千感慨。
“東哥，你說到我們心里去了�！蹦蠈m燕的語氣變得柔和而真誠，帶著深深的敬佩，“說起來，我們南宮集團能有今天的成功轉(zhuǎn)型，在新能源和新材料領域站穩(wěn)腳跟，真的得好好感謝你。當初若不是你力排眾議，指明方向，又給了我們參與國家級項目的機會，南宮集團恐怕現(xiàn)在還在地產(chǎn)和傳統(tǒng)制造業(yè)里打轉(zhuǎn)，甚至還在歧途上越走越遠，直至在激烈的競爭中被淘汰。”
她的感謝發(fā)自肺腑。
正是因為張衛(wèi)東的出現(xiàn)，南宮集團才抓住了產(chǎn)業(yè)升級的機遇，踏上了科技創(chuàng)新的快車道。
前排的王炎耳朵尖，聽到這里，忍不住扭過頭來插話，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燕總，別光拿嘴感謝啊，得來點實際的！”
南宮燕何等聰明，豈能聽不出王炎的弦外之音？
她俏臉微紅，卻故意裝作不明白，白了王炎一眼，順著他的話說道：“我倒是想拿出實際行動，當初就想分干股給東哥以示感謝，可東哥他不要啊！我能有什么辦法？”
王炎被噎了一下，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深入這個話題，轉(zhuǎn)而也拍起了張衛(wèi)東的“馬屁”，語氣卻帶著幾分真實的唏噓：“燕總你這話倒是真的。東哥何止是不要你的干股，他當初為了避嫌，更是為了支持我們盛世集團整合資源，直接把整個齊悅科技的核心資產(chǎn)和團隊都并了過來，自己幾乎凈身出戶。這份胸襟和格局，說實話，讓我王炎這輩子在他面前都感覺直不起腰來�？傆X得自己做得還遠遠不夠，虧欠他太多�！�
王炎的話，讓車內(nèi)的氣氛變得有些肅然和感動。
張衛(wèi)東擺了擺手，打斷了兩人的“憶苦思甜”，語氣淡然卻堅定：“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齊悅科技并入盛世，是資源最優(yōu)配置，是為了更好地推進‘基石計劃’。你們能把企業(yè)做好，把技術突破，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我們現(xiàn)在的目標只有一個，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把‘基石計劃’落到實處，讓咱們的企業(yè)，在任何領域，都不再受制于人！”
此時的張衛(wèi)東的目光早已不再盯著多賺多少錢，自己能升多大的官，而發(fā)誓要讓國內(nèi)的企業(yè)，能夠真正的昂起頭來，再也不用低三下四的看外國人的臉色。
立威，已初見成效。
而接下來，更需要立的，是信用，是規(guī)矩，是那份對實業(yè)報國、科技興邦的共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