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嗎?”賀豹老人重復著這句話,卻嘿嘿的笑了起來,看著對面跟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老人,嘶啞著聲音道:“老兄弟,你不懂,我們這些山里人窮了一輩子了,好不容易有個不怕死敢拿自己前程賭博替我們這幫子山民說句話的好后生,咱們不能看著他被人整死!”
兩個頭發(fā)都已經(jīng)花白的老人互相看了一眼,賀豹率先說道:“你是當官的吧?”
“噢?”身穿一身布衣的老者眉毛一挑,看了一眼賀豹:“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味道,跟我們師長很像,呵呵,他要是打四平的時候不犧牲,現(xiàn)在估計也是個上將!辟R豹似乎被勾起了回憶,仿佛在自言自語一樣的說道。
布衣老人神色一整:“你是四野的人?”
“生是四野的兵,死是四野的鬼!”
他們兩個人在這里這樣聊天,很多人都好奇的看著這一幕,尤其是看著那四個面容嚴肅的彪形大漢,更有人在小聲議論著布衣老人的身份,更有甚者,有人甚至猜測這或許是三太爺?shù)膽?zhàn)友。
人總是如此,喜歡給自己未知或者了解不到的東西去安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名目。
“白處長,鄭處長,讓兩位受驚了!
說話的人四十多歲,一身公安制服上的三級警督標志標明這人應該是陽明市公安局的某位副局長。
果不其然,他站在白錫和鄭秋民的面前,臉上的表情很輕松:“我是陽明市公安局副局長褚愛民,奉命前來支援,市委的領(lǐng)導正在趕來的路上,請兩位放心,我們一定保護好省紀委的同志們。”
白錫和鄭秋民對視了一眼,知道自己身后的大佬們終于動手了,兩個人長出了一口氣,呵呵笑道:“那就麻煩褚局了!
三個人正在說話的時候,大批公安已經(jīng)把招待所包圍了起來,褚愛民站在高臺上對著已經(jīng)有些驚慌的群眾們大喊道:“鄉(xiāng)親們,我知道你們只是受了少數(shù)人的蒙騙,今天的事情已經(jīng)構(gòu)成了圍攻國家機關(guān)的違法行為,現(xiàn)在,你們馬上離開這里,否則的話,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賀家鎮(zhèn)的鄉(xiāng)親們一下子陷入了沉默當中,許久之后,賀豹沉悶的聲音傳出道:“這位領(lǐng)導,我們只是想見見陸青云書記,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就行,他為我們賀家鎮(zhèn)人做了很多好事,這些鄉(xiāng)親們只是想看看他,不可以么?”
褚愛民的眉頭皺了皺,作為一個執(zhí)掌市局多年的常務(wù)副局長,對于有人敢挑戰(zhàn)自己權(quán)威的話語,他一向是不吝于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的,更不要說這么多年,因為陽明市政法委書記兼任市公安局局長,作為局長之下第一人的褚愛民更是位高權(quán)重,早就養(yǎng)成了一身跋扈氣焰。
“你是什么人?”
褚愛民看了一眼胸前掛滿軍功章的賀豹老人,臉色不愉的問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這些鄉(xiāng)親們只是想看一眼小陸書記是不是還在,難道這都不可以么?”賀豹沉聲道。
“老人家,你要明白我們現(xiàn)在是在執(zhí)法過程當中,陸青云屬于被雙規(guī)的官員,按照規(guī)定是不能夠跟外界接觸的!币慌缘陌族a一臉微笑的解釋道,當然,他這句話也是說給旁邊的其他人聽的。
冷笑了一聲,賀豹看著白錫道:“這位領(lǐng)導,我想問問你,你憑什么說我們小陸書記貪污受賄?就憑你們幾張嘴?就憑你們幾個人沒事下鄉(xiāng)四下跟鄉(xiāng)親們套話?我倒要問問你了,你知道那個谷勝濤是啥子人?一個十里八鄉(xiāng)都臭名昭著的流氓你們也相信?”
一番話下來,村民們一片叫好之聲,坐在他身后不遠處的布衣老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沖旁邊的大漢招招手,輕聲說了幾句話,那大漢走到一旁開始打電話。
看到村民們的情緒越來越高漲,褚愛民跟鄭秋民和白錫三個人對視了一眼,三個人都明白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就是在這個老人身上。
干咳了一聲,褚愛民道:“老人家,您也是懂道理的人,我們現(xiàn)在正在對陸青云的問題進行調(diào)查,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請你相信黨,相信我們的政府,有關(guān)部門一定會把事情調(diào)查清楚,被群眾們一個滿意交待的!
一旁的白錫也接著說道:“是啊,老大爺,請你相信我們紀委的同志們,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讓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的。”
賀豹冷冷一笑:“那么很簡單,你讓陸青云出來露個臉,我保證這些人馬上就走。”
白錫苦笑了一下,心說要是讓你們看到陸青云的樣子,估計非得出大事不可。驀然間,他腦子里面靈光一閃,看了看一直沒說話的鄭秋民,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難道說,上面有意想要事情鬧大?不然鄭秋民為什么一直不說話呢?難道他是在等這些老百姓按耐不住,沖擊紀委的辦公室?
想到這里,白錫的身上驀然間泛起一絲寒意,想到這后面所隱藏的內(nèi)容,饒是他見慣了政府機關(guān)的內(nèi)部傾軋,此時也心寒不已。
他正要說話,卻看到站在一邊的褚愛民臉上露出一絲不滿的神色來,張嘴說出了一句話。
很多年之后,陸青云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對林若嵐說過,如果不是褚愛民當時說出了那樣一句話,恐怕自己做夢都不會想到會發(fā)生之后的事情,因為按照當時的情況來說,一旦按照方林等人的計劃發(fā)展下去,即便是有那位老人在場,事情也絕對會演變成一個大型的群體事件,甚至于,會影響到陸青云苦心經(jīng)營才營造出來的局面。
不過令人慶幸的是,褚愛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沖著賀豹說出了那一段被后世很多人在網(wǎng)上奉為經(jīng)典的話。
“大爺,您是不是黨員?”褚愛民嚴肅的問道。
賀豹一愣,下意識的答道:“是的!
聽到他的回答,褚愛民更加嚴肅的說道:“那你是準備替黨說話,還是準備替老百姓說話?!”
一片嘩然!
不管是警戒的公安干警,還是圍觀的群眾,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黨和政府的宗旨是為人民服務(wù),黨和人民的利益從根本上講是一致的,他這句話說出來,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站在賀豹身后的布衣老人更是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去,拄著自己的拐杖就站了起來,在白錫和鄭秋民還沒來得及解釋的時候就走到了賀豹的身旁,沖著站在臺階上的三名處級干部冷聲道:“我問你們,你們是在給誰當官?”
三個人一愣,白錫剛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鄭秋民的臉色慘白,不敢相信的盯著對面的老人,身體不住的顫抖著,牙齒甚至發(fā)出一陣陣的響聲,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一樣。
褚愛民也是眉頭一皺,他自然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妥,但仗著自己的身份,還是瞪著眼睛看向布衣老者:“你又是什么人?你哪個單位的?”
布衣老人的面沉如水,冷冷的看著褚愛民:“我是哪個單位的不重要,我問你,你到底是給誰當官的?”
褚愛民不滿道:“這個事不好說太細,老同志,你要干什么?在這里搗亂,你還是黨員么?”
老人被氣得笑了起來,直直的看著對面的褚愛民:“我要干什么?我要問問方林那個王八蛋,他就是這么教育自己手下的人?”
說著,他拿起身邊人遞過來的電話,對著話筒用一種極為憤怒的口氣說道:“方林,你還配做一個黨員么?G省的公安隊伍被你帶成了一個什么樣子?你聽聽,你手下的兵都說了什么!”
電話似乎被人開了揚聲器,沉默了許久,那邊的人傳來一聲嘆息:“老爺子,您放心,我馬上就趕過去!
老人卻沒有理會他。而是淡淡的說道:“你去跟紀委的人解釋吧!
說完,把電話放下,對一旁已經(jīng)呆住了的鄭秋民說道:“你認識我?”
鄭秋民臉色發(fā)白,木然的點點頭,一句話已經(jīng)說不出來。
在這個時候,幾輛綠色的軍車停在了外面,一群荷槍實彈的軍人沖了進來,為首的一名少校軍官暴喝一聲道:“軍分區(qū)執(zhí)行任務(wù),所有人全部蹲下,否則按拒捕處理!”
看著眼神凌厲,殺氣十足的軍隊沖了進來,整個院子里頓時寂靜一片。
老人眉頭一皺,冷聲道:“給我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還按拒捕處理?再多說一句話,老子先他媽的斃了你!”
少校臉色一變,剛要說話,卻看到守在老人身邊的一個黑衣男人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拿出一個證件晃了一下,冷冷道:“馬上帶著你的兵到外面警戒,如果你還想披著這身皮的話。”
望著那張薄薄的證件,少校的臉色慘白,忙不迭的點頭,帶著自己的手下人飛快的退出了大院。
鄭秋民更是拉住褚愛民一陣低語,在他眼神呆滯之中對不遠處的市局干警喝道:“所有人,馬上退出這里,回到車上,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離開半步!”
不遠處,一道長長的車隊正疾馳而來,一臉得意的楚云鵬,正握著電話笑道:“老彭,多謝你那一連戰(zhàn)士了,回頭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