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陸宣明白過來,便忽然聽到那洞穴中竟傳來一聲痛苦的哀嚎。
吼!
那分明是葉離的聲音,卻與之前截然不同,低沉嘶啞,好像瀕死的野獸在垂死掙扎。緊接著,那洞穴中陡然傳來山呼海嘯的聲響,滾滾若雷鳴,在洞穴中回響激蕩,久久不停。又有無數(shù)劍刃破空的聲響穿了出來,好像百鳥悲鳴,凄厲而高亢。忽然,竟然有滾滾雷聲傳來,驚天動地,震得陸宣腳下的地面劇烈顫抖,四處飛沙走石。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陸宣不禁駭然失色,但還是謹(jǐn)遵葉離的話,沒敢輕舉妄動。
那洞穴中亂作一團,竟然持續(xù)了整整一個時辰仍然沒有停歇。陸宣終究忍不住想要去看看究竟,于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回到了那洞穴的入口處。
眼前,仿佛一片瘋狂的世界。
洞穴內(nèi)的虛空好像變成了一座深潭,洶涌的水氣翻滾激蕩,又淹沒一方天地的威壓。而在那鐵柱下,葉離須發(fā)皆張,好像著魔了一般雙目赤紅,手舞足蹈,從他雙手之間迸發(fā)出無數(shù)道劍形氣息,落在那水光之中,都化作晶瑩璀璨的長劍,毫無章法的向四面八方轟去。那每一把水劍都仿佛能將陸宣摧毀,氣勢絕倫。
但是,從那鐵柱之上則發(fā)出了道道璀璨的雷霆,將葉離的真元和水劍都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nèi),而那四條鎖鏈則始終迸發(fā)著激烈的電芒,極力壓制著陷入癲狂狀態(tài)的葉離。
陸宣駭然望著這一切,根本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剛剛還說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好像變了一個人?
正茫然間,葉離忽然發(fā)現(xiàn)了站在入口前方的陸宣。
“死!”
葉離憤怒的咆哮,忽然雙手箕張,向陸宣的方向抓去。從他雙手之中,忽然瘋狂涌出數(shù)以百計的劍芒,鋪天蓋地的劃過虛空,轉(zhuǎn)眼便于陸宣近在咫尺。陸宣頓時嚇得魂飛天外,身影一動,如游魚般靈動自如,飛快后退。
關(guān)鍵時刻,陸宣只能用魚龍法的步法保命,他身影如同鬼魅,忽東忽西,忽左忽右,勉強躲過數(shù)十道劍芒之后便有些后繼無力了。
砰!
陸宣的后背撞在了一塊巖石上,竟是被那劍芒逼到了絕境。
正在陸宣睚眥欲裂,準(zhǔn)備全力反抗的時候,那鐵柱上的雷霆終于橫空而至,將那漫天劍芒絞殺干凈。陸宣頓時大喜過望,連忙逃回洞口,遠(yuǎn)離那瘋狂的洞穴。
在洞穴外,足足又等了將近兩個時辰,洞穴內(nèi)才逐漸平靜了下來。
半晌,里面終于傳來了葉離那虛弱的聲音。
“陸小子,進來吧!
陸宣這才小心翼翼的回到洞穴中,謹(jǐn)慎的看向葉離,卻見他已癱坐在鐵柱之下,頭發(fā)蓬亂,虛弱不堪,正苦笑著看向自己。
“怎么,現(xiàn)在知道怕了?剛才分明告訴你不要進來,你卻不聽。若不是這根困龍柱,你焉有命在?”葉離拍了拍背后那巨大的鐵柱,微笑道。
陸宣無奈的搖搖頭,這才來到葉離的面前,試探著問道:“前輩,您這是怎么了?”
“坐下說吧!
葉離招呼陸宣坐下,這才悠然嘆息道:“既然你剛剛已經(jīng)講了你自己的故事,那我便投桃報李,講講我的事吧!
“你說你有仙骨半斤,可我卻比你還多了一兩,我有仙骨九兩!比~離洋洋得意的看著陸宣,炫耀著豎起一根手指。陸宣有些哭笑不得,現(xiàn)在的葉離哪里還有剛才那種瘋癲模樣。他也不去與葉離計較,自己現(xiàn)在也是九兩啊,可惜,易骨經(jīng)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我也是年幼時便拜入山門,那時,我是長門親傳弟子中的大師兄,你那師父楚無夜,便是我的三師弟了。”
陸宣聽了頓時大吃一驚。
雖然明知道葉離與師父應(yīng)該十分親近,但卻沒料到他竟是師父的大師兄,便如自己與趙無雙的關(guān)系,那和親兄弟還有什么分別?他連忙起身,拜倒,肅然道:“弟子陸宣有眼無珠,重新見過大師伯!
葉離沒有拒絕,安然受了陸宣的大禮,然后微笑道:“那段日子真是快活啊,我?guī)е蝗盒∑ê|游西蕩,懲奸除惡,斬妖屠魔,逍遙快活的緊。本以為日子就這樣過去,但是直到六十年前……”
葉離沉默良久,像是不愿再提起那件往事,只是苦笑道:“那年發(fā)生了一樁事情,讓我神魂遭到重創(chuàng),這神智總是時好時壞,瘋瘋癲癲。師弟師妹們因此想盡了辦法,但還是有心無力!
“于是我自請進入大光明頂,自己豎起了這根困龍柱,自己將四根捆龍索刺入身體,自我囚禁于此!
葉離娓娓道來,雖然語氣平靜,但陸宣卻從中聽出了無盡的悲傷。
原來是葉離囚禁了他自己,這需要多大的氣魄,其中又蘊藏了多少的無奈?陸宣也不禁感到心酸,正想出言安慰,忽然心里想起一件事來。
他定定的看著葉離,猛地問道:
“大師伯,六十年前,您是不是去過玉京秘境?”
葉離猛然一僵,驚訝的抬起頭來。
“你怎么知道?難道是無夜跟你說的?”
陸宣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中卻暗道,果然如此。
六十年前,便是一甲子之前。
在玄符山的時候,玄鏡給了自己一個七星劍宗的通訊符,并對他講述了一個故事。
一甲子之前,曾有個驚才絕艷的宗門弟子進入玉京秘境,憑一己之力,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從未有人發(fā)覺過的上古遺跡。據(jù)說那遺跡極有可能就是上古仙門白玉京的遺跡,其中必然蘊藏有無盡寶藏。但是那位宗門前輩卻被那遺跡的陣法所傷,回到山門之后便瘋瘋癲癲,最后沒了蹤影。
能進入玉京秘境,只能是煉精化氣境界的修士,修為不能過高。而在那個時代,師父他們幾個師兄弟的修為大概都在煉精化氣的階段。
由此便幾乎能推斷出來,玄鏡所說的那位驚才絕艷的宗門弟子,便是自己面前的這位大師伯了。
六十年啊,對俗世間的凡人而言,這幾乎是一輩子了。而葉離,卻在這么漫長的時間里,獨自一人,自囚于此。
假如換成自己,陸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葉離這樣,與人談笑風(fēng)生。
“弟子是從玄符山玄境師叔口中得知此事的,只是當(dāng)時他語焉不詳,弟子并不知道是大師伯進入玉京秘境之中,直到剛才大師伯提起六十年前的往事,弟子才有所猜想!标懶侠蠈崒嵉幕卮穑皇菂s將玄鏡與自己的交易,隱瞞了起來。
陸宣并非要遵守與玄鏡的約定。
那玄鏡本就沒什么誠意,自以為陸宣必然勘不破玄符禁地的奧妙,所以才故作大方,在陸宣看來,那約定根本無需理會。但是玄鏡讓他去的那處地方,也便是葉離受難之處,卻讓陸宣十分的好奇。
如果那里果然是上古仙門白玉京的遺跡,那可非同小可。
雖說那里危險重重,連葉離這樣的強者都折戟沉沙,但是陸宣卻有金針指向,而且最關(guān)鍵的是,葉離是被陣法所創(chuàng),但自己腦海中還有幾根得自玄符禁地的紅繩,或許能幫助自己破開陣法。
這些隱情他自然不會對任何人說,所以為免麻煩,還是暫時隱瞞為妙。
“玄鏡師叔?倒是從未聽說過,呂師伯又收弟子了么?”葉離搖搖頭,并未在意。
“當(dāng)年那件事并非什么秘聞,我還曾留下一張地圖,以警告后來人!比~離看著陸宣,肅然道:“你明年便要去那玉京秘境了,臨行之前,一定要讓無夜將我當(dāng)年畫制的地圖給你看看,然后……絕不要靠近。”
陸宣沉吟了片刻,沉聲問道:“大師伯,能不能給我說說那個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葉離愣了愣,表情變得頗為復(fù)雜,像是迷茫、像是畏懼,又像是有些懷念。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從頭說起,但是很快又變了念頭,陰沉著聲音道:“不要再問了,那個地方無比的險惡,別說是煉精化氣境界的修行者,即便是煉氣化神境界的強者去了也是兇多吉少。更何況你不過是筑基境界的修為,去了豈不是找死?”
“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
“是!标懶Ь吹幕卮鸬。
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是陸宣心中卻不禁有些凝重。
以葉離那般人物,時隔六十年,竟然還不敢提起那個地方。自己是否還要挺身犯險呢?這一刻他也有些猶豫,不過轉(zhuǎn)念又想,如果只是到那處地方看一看,只要不輕舉妄動,應(yīng)該也沒什么大礙。
還有玄鏡,這家伙當(dāng)初與自己說這件事的時候,避重就輕,卻不知是何意思。他與自己素昧平生,應(yīng)該沒有要害自己的理由,但是他又為什么對那地方如此好奇呢?
“等你離開這里之前,我自會將玉京秘境的狀況跟你說一說,以供你參考,F(xiàn)在你無需在意此事,至關(guān)重要的,還是即將到來的宗門大比!
葉離目光深遠(yuǎn)的看向地肺山的方向,沉聲道:“寧芳木狼子野心,昔日便有征兆,如今他果然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不過你也無需擔(dān)心,有無夜在,諒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來。你現(xiàn)在要面對的只是宗門大比罷了,鶴老將你送來我這里,應(yīng)是希望我能傳你一種戰(zhàn)法,這兩個月你便盡量去學(xué)吧。等到略有成就,出去到劍冢再選一把劍來!
陸宣愕然道:“弟子不是已經(jīng)有了歸墟劍么?為何還要選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