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猛地轉(zhuǎn)身,赤紅色龍紋鎧甲隨動作繃起,甲片相磨的窸窣聲里裹著幾分不耐。
手中長槍尖輕輕點地,“當(dāng)” 的一聲脆響在青石板上蕩開,像是刻意發(fā)泄的不滿。他腳步邁得極穩(wěn),卻始終與詞宋一行人拉開半丈距離。
既不并肩同行,也不放緩腳步等一等,只留一道裹著戾氣的紅色背影在前頭引路,連衣袂翻飛的弧度都透著疏離。
詞宋與幾人交換了個眼神,默默跟上。
剛踏入西楚王城城門,一股沉凝如鐵的兵道氣息便順著門縫涌來,幾乎要壓得人呼吸一滯:道路兩側(cè)的守衛(wèi)皆披玄鐵重甲,甲片縫隙里還沾著陳年銹跡,手中長戈斜指地面,戈尖寒芒刺目。
腰間佩刀出鞘半寸,刀光映著他們冷硬的側(cè)臉,目光掃過行人時像在審視獵物,半分溫度都沒有。更反常的是,道路中央竟辟出丈寬的馬車道,偶爾有載著兵器的青銅馬車駛過,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轟隆聲震得地磚縫里的積塵簌簌落下,車轅上插著的玄鳥旗被風(fēng)扯得獵獵作響,旗角掃過空氣都帶著股凌厲勁兒。
“這西楚王城,倒比邊境兵營還要肅穆幾分!
詞宋目光掃過兩側(cè)城墻,墻面上懸著的不是尋常王室儀仗,而是一面面繡著兵陣圖的旌旗,連墻磚縫隙里都嵌著青銅鑄的戈、矛殘件,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透著 “以兵為尊” 的強勢。
孫不休則向詞宋傳音:“西楚王室本就出身兵家,當(dāng)年兵圣閣能在西楚扎根,全靠王室一手扶持。把王城建成這般模樣,倒也合情合理!
石月則將手按在玄鐵劍柄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眼尾余光掃過街角陰影 —— 那里藏著數(shù)道隱晦的兵道氣息,顯然是龍矩安排的暗哨,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龍矩似是沒聽見身后的低語,腳步不停,引著眾人穿過三條寬綽的街道。
沿途遇到的甲士見了他,皆 “哐當(dāng)” 一聲單膝跪地,甲胄砸在地面的脆響連成一片,口中齊呼 “龍統(tǒng)領(lǐng)”,語氣里滿是敬畏。
詞宋目光微凝,留意到這些甲士的甲胄上,都繡著與龍矩同款的龍紋,只是紋路淺淡些 —— 心頭暗忖:龍家在西楚兵家的根基竟如此深厚,連王城守衛(wèi)都多是他的親信部曲。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出現(xiàn)一座巍峨的青銅宮門,高達十余丈的門扉上,浮雕著《九天戰(zhàn)陣圖》的紋樣,紋路里還殘留著淡淡的兵道氣息,摸上去能覺出細(xì)微的震顫。
從宮門到主殿的百余步路兩側(cè),立著兩排手持長戟的甲士,他們站姿如松,周身兵道氣息凝實得幾乎能看得見,竟全是翰林境界往上的修為。
更令人意外的是,道路中央的馬車道竟直通主殿臺階下,車輪碾過的痕跡還清晰可見,這般布局,說是 “巨大的兵營”,倒比 “王宮” 更貼切幾分。
“到了。”
龍矩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時眼底的敵意又翻涌上來,他斜睨了詞宋一眼,聲音冷得像冰:“你們在此等候,本統(tǒng)領(lǐng)進去通報。若是敢擅自走動半步,休怪本統(tǒng)領(lǐng)的長槍不認(rèn)人。”
說罷,他提著長槍大步踏上主殿臺階,甲靴踩在石階上的 “噔噔” 聲,在空曠肅穆的王宮廣場上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是在刻意示威。
詞宋一行人立在原地,目光掠過主殿的青銅屋頂 —— 連屋頂?shù)耐咂艰T成了甲片的模樣,陽光落在上面,反射出冷冽的光,晃得人眼睛發(fā)疼。
沒等多久,一道裹著兵道威壓的厚重嗓音從殿內(nèi)傳出:“宣大梁使者入殿 ——”
龍矩從殿內(nèi)走出來,臉色依舊難看,卻沒再多余刁難,只是側(cè)身讓出通往殿內(nèi)的路,冷聲道:“進去吧,我家大王在殿內(nèi)等著。”
詞宋深吸一口氣,率先邁步踏上臺階。周身琉璃金才氣如薄霧般悄悄縈繞,既沒顯露半分半圣威壓,又能在突發(fā)狀況時瞬間護住眾人。
孫不休、石月、商函、張文隆緊隨其后,五人的身影穿過冰涼的青銅宮門,踏入了西楚王宮的主殿,殿內(nèi)的景象比宮外更顯威嚴(yán):王座上的西楚大王身著玄色龍紋朝服,腰間懸著柄鑲嵌寶石的長刀,正是兵圣閣當(dāng)年親賜的 “鎮(zhèn)國刀”,刀鞘上的龍紋在殿內(nèi)燭火下泛著冷光。
兩側(cè)站立的大臣中,竟有半數(shù)身著玄鐵甲胄,甲片上繡著兵家專屬的 “戈” 字紋,剩下的文官也多是腰間佩刀,全無尋常朝堂的文氣。
滿殿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們身上,帶著審視與警惕,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
詞宋剛要抬手取出梁王文書,殿側(cè)忽然傳來一道尖細(xì)的嗓音,打破了沉寂:“大膽大梁使者!見了我家大王,竟敢立而不跪?莫非是看不起我西楚王室!”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王座旁侍立的太監(jiān)正快步上前,他身著暗紋錦袍,手中拂塵一甩,眼神里滿是倨傲,尖細(xì)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帶著刻意的壓迫感:“按西楚禮制,外臣面見大王需行三跪九叩之禮!你們既入我西楚境內(nèi),便該守我西楚規(guī)矩,還不速速跪下!”
石月當(dāng)即按緊劍柄,玄鐵劍鞘與腰帶碰撞出輕響,眼底已浮起怒意,商函也皺起眉頭,剛要開口辯解,張文隆卻先一步上前,他微微側(cè)身擋在眾人前,臉上掛著從容的笑意,語氣平和卻字字清晰:
“這位公公此言差矣。我大梁自來只有‘拱手禮’,無‘跪拜禮’—— 便是見了我家梁王,朝臣也只需拱手致意,何來三跪九叩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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