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緊接著,一股冰冷的懊悔順著脊椎往上竄,攥著令牌的手不由自主地發(fā)顫:若是當(dāng)初沒在林岳上場前,下達(dá)“必殺詞起白”之命,若是五人沒急著暴露殺心,只是按尋常切磋的規(guī)矩輸了,頂多丟些臉面,何至于落得這般萬劫不復(fù)的下場?
或許詞起白見他們認(rèn)輸,還能留幾分余地,不至于讓子路書院在各大學(xué)派面前徹底抬不起頭。
他死死盯著高臺上那個手持霜劍的身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地變幻。
恨意催著他想立刻下令,讓臺下待命的數(shù)十位內(nèi)門弟子一擁而上,哪怕用人海戰(zhàn)術(shù)也要把詞起白斬于劍下?衫碇怯窒癖銤蚕聛,詞起白的劍已經(jīng)染了血,殺心早已起,此刻上去多少人,都不過是送命的炮灰。
尸體堆得越多,子路書院的臉面就丟得越徹底。
“詞起白……” 溫庭玉咬著牙,幾乎要將這個名字嚼碎,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裹著化不開的怨毒,“今日之仇,子路書院記下了!”
他終于開口,卻沒敢提 “再比” 二字,他知道,此刻用 “記仇” 來收尾,已是唯一能保住書院最后體面的辦法。
可這話剛落,他便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有子貢書院柳滄瀾的震驚,有顏圣書院黃陶陽的凝重,還有自家弟子們失落又惶恐的眼神。
他猛地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壓下翻涌的恨意,聲音冷硬地補(bǔ)充道:“…… 你闖院,成功了。此后你在子路書院地界內(nèi),所作所為,我院…… 不再干涉!
“不再干涉” 四個字,幾乎是從他齒縫里擠出來的,每說一個字,他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這不僅僅是承認(rèn)失敗,更是當(dāng)著各大學(xué)派的面,給了子路書院一記響亮的耳光,連自家天才都保不住,還談何 “亞圣傳承書院” 的威嚴(yán)?
話音未落,溫庭玉便抬手揮出一道赤色才氣。
那才氣帶著幾分不穩(wěn)的震顫,顯然受他心緒影響,卻依舊精準(zhǔn)地裹住高臺上五具無頭尸體。
赤色光罩將尸體籠罩的瞬間,血腥味似乎都被隔絕了幾分,只是光罩邊緣隱隱泛著黑芒,像是染了他未散的戾氣。
他指尖微動,光罩便裹著尸體緩緩升空,朝著書院后山的方向飛去,他甚至沒敢讓弟子們上前收尸,怕再多一分停留,都會讓這份屈辱更重一分。
做完這一切,溫庭玉再沒看高臺上的詞起白一眼,也沒理會臺下弟子們欲言又止的目光。
他甩袖轉(zhuǎn)身,寬大的書院院長袍角掃過觀戰(zhàn)席的欄桿,帶起一陣疾風(fēng),腳步沉重卻急促地朝著演武場出口走去。
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又細(xì)又長,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狼狽與憤懣,連平日里一絲不茍的發(fā)髻,都因方才的情緒激動而散了幾縷發(fā)絲。
臺下的子路書院弟子們見狀,也紛紛低下頭,沒人敢再看高臺上的景象。有幾個與林岳五人交好的弟子,眼圈泛紅,卻只能攥緊劍柄強(qiáng)忍著淚水,他們不敢怒,更不敢言,方才詞起白劍斬五杰的畫面,早已刻進(jìn)了他們的心底,成了揮之不去的恐懼。
觀戰(zhàn)席上,薛扶風(fēng)捻著胡須,望著溫庭玉離去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眼底滿是唏噓:“溫庭玉還是太急了,若非他對小白起了殺心,何至于落得這般境地?”
黃陶陽則將目光重新投向高臺上的詞起白,眼神里多了幾分鄭重:“這‘詞狂生’,今后怕是要在文道修士里,掀起一場風(fēng)波了!
而高臺上,詞起白依舊靜立著。
銀白衣袍上沾著的血漬還未干透,順著衣擺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細(xì)小的紅痕。
他望著溫庭玉憤然離去的方向,眼底沒有半分勝后的得意,只像了結(jié)一件尋常事般淡淡收回目光,抬手將水寒劍歸鞘。
“咔嗒” 一聲脆響,劍刃入鞘的瞬間,竟壓過了演武場殘余的血腥氣,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像是為這場慘烈的闖院之戰(zhàn),畫上了一個冷得刺骨的句號。
可這句號尚未焐熱,詞起白便抬眼掃過臺下眾人。他的目光掠過子路書院弟子慘白的臉,掠過觀戰(zhàn)席各院長凝重的神情,語調(diào)里聽不出半分剛經(jīng)歷廝殺的疲態(tài),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驟然打破這份死寂:“此戰(zhàn),我并沒有消耗太多體力與才氣。我決定,直接前往顏圣書院闖院!”
話音落下的瞬間,演武場像是被投入了一顆驚雷,連空氣都炸得發(fā)燙。
前排幾個攥著佩劍的年輕學(xué)子,先是僵了一瞬,隨即不約而同地倒抽冷氣。
“嘶 ——” 的聲息此起彼伏。有個弟子手一抖,佩劍 “哐當(dāng)” 砸在青石板上,劍身在地面彈了兩下,發(fā)出刺耳的顫鳴,他慌忙去撿,指尖卻因慌亂頻頻打滑,怎么也握不穩(wěn)劍柄。
兩側(cè)站著的先生們,原本還在低聲議論方才的廝殺,此刻紛紛瞪大了眼,捋著胡須的手猛地頓在半空,有的甚至忘了掩飾臉上的錯愕,下意識轉(zhuǎn)頭與身旁人對視,從對方眼里看到的,全是 “難以置信”。
一日之內(nèi)連闖兩大書院?
這可是文道界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瘋事!五大書院各有傳承根基,闖院本就九死一生,詞起白剛在子路書院殺得血流成河,連口氣都不喘,竟要直奔顏圣書院?
這哪里是闖院,分明是把五大書院的門檻當(dāng)自家后院跨!
觀戰(zhàn)席上的五大書院院長,反應(yīng)更是各有千秋。
子貢書院的柳滄瀾,捻著胡須的指尖猛地一顫,幾根花白的胡須從指縫漏下,他剛要張開嘴說些什么,又先搖了搖頭,嘴角牽起一抹復(fù)雜的弧度。
曾圣書院院長則眉頭擰成疙瘩,眼神里滿是費解與審視,時不時瞟向高臺上的詞起白,仿佛要從他身上看出 “到底是真有實力,還是殺昏了頭”。
而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像被磁石吸引般,落在了顏圣書院院長黃陶陽身上。
黃陶陽端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捧著的青瓷茶杯早已涼透,杯壁凝著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打濕了他月白色的衣襟,他卻渾然不覺。指節(jié)因用力攥著杯沿而泛出青白,連杯底都被按得微微發(fā)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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