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星空中的罡風(fēng)帶著碎星的棱角,刮在冉秋胸口時,竟卷起幾片半透明的文氣殘片。
那是他丹田的碎屑,每片殘片里都嵌著太學(xué)山的碑林虛影,此刻正被時空亂流里的時間碎片啃噬 —— 有的殘片瞬間泛黃如古卷,有的卻在風(fēng)里化作孩童涂鴉般的稚嫩筆跡。
他左胸的傷口還在滲著黑血,那是被空間裂隙撕開的舊傷,此刻竟在亂流里詭異地開合。
傷口邊緣的皮肉時而倒退著愈合,露出昨日還在滲血的新鮮肌理,時而又猛地炸開,噴出的血珠在半空,卻在下一瞬被時間亂流碾成齏粉。
十二道文道光環(huán)早已碎了九道,僅剩的三道歪歪扭扭懸在身后,光環(huán)里的浩然氣正被亂流里的時空法則扭曲。
最內(nèi)層的光環(huán)突然倒轉(zhuǎn),映出抄錄的《論語》,墨跡卻順著光環(huán)邊緣倒流回硯臺,連帶著他虎口的老繭都在淡去;
最外層的光環(huán)被空間裂隙咬出個缺口,缺口里漏出的才氣竟化作七十二個正在腐爛的竹簡虛影,正是七十二位飛升的亞圣虛影,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解。
冉秋顫抖著抬手想書寫一個 “護” 字,指尖剛觸到虛空,指腹的皮膚突然泛起皺紋,又瞬間退回少年時的光滑,反復(fù)幾次,暈成一團混沌。
亂流里的時間碎片撞在他背上,撞出的血痕里竟浮出三重虛影:
青年時的他在混沌界吞噬靈魂,中年時的他在天元大陸修煉才氣,老年時的他在仙庭面前臣服,三個虛影被亂流攪成麻花,疼得他喉間溢出的血沫都帶著墨香。
他試圖催動殘存的才氣護住心脈,可那些凝聚了半生的才氣剛離體,就被空間裂隙撕成無數(shù)細(xì)小的文符。
刺目的青光在虛空中炸開,"仁"字符扭曲著撞向時空裂隙,那些筆畫竟凝成銹跡斑駁的青銅紋樣,像是剛從千年墓穴挖出來的祭器。
"義"字則在亂流里浮沉,金戈鐵馬的銳氣褪盡,最后化作孩童用樹枝在沙地上劃出的歪扭刻痕。
冉秋死死攥住袖口,那里的"文"字烙印正發(fā)出瀕死的嗡鳴。靈魂凝成的銀線已細(xì)若游絲,一頭扎進他千瘡百孔的肉身,另一頭在時空盡頭若隱若現(xiàn)的天元大陸旁飄搖不定。
"咔嚓——"
懷中的殘簡突然崩裂,碎片濺起的剎那,他恍惚看見千萬個破碎的幻境在墨雨中閃滅:道貌岸然的儒生在糜爛宴席間誦著圣賢書,腐尸披著青衫在太學(xué)碑林前揖手作禮。
喉間驟然涌上腥甜,烏黑的血漿混著琉璃般的丹田碎晶噴涌而出。
那些碎晶在空中打著旋,竟拼出個缺了左半邊的"憾"字,轉(zhuǎn)瞬就被罡風(fēng)碾作漫天螢火。
亂流撕扯著四肢,骨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脆響。冉秋卻死死盯著天元大陸的方向,干裂的嘴角竟?jié)B出絲絲血沫——那弧度像哭,又像笑。
冉秋渙散的瞳孔里,突然涌進一縷幽光。
那光不像仙氣那般熾烈,也不似魔氣那般陰冷,倒像浸過千年墨汁的月光,纏上他四肢時,竟順著骨骼的裂痕往里滲。
被時空亂流絞碎的骨茬在幽光里輕輕顫動,像是被看不見的手小心翼翼地拼合,刺進肉里的星砂碎屑則化作細(xì)煙,隨著他的喘息飄向虛空。
他想抬手抓住什么,卻發(fā)現(xiàn)指尖的文氣殘片不再潰散,反而在幽光里凝成細(xì)小的篆字,繞著他的手腕轉(zhuǎn)了三圈,最后貼在胸口的傷口上,化作層半透明的膜。
那膜竟在吸噬他咳出的黑血,每吸一口,膜上就浮出一道《論語》的殘句,像是在以才氣為線,縫合他崩裂的丹田。
意識沉入黑暗前,他聽見耳邊傳來書頁翻動的輕響,那聲音很舊,帶著陳年竹簡特有的干燥氣息, 冉秋猛地嗆出一口血,耳畔炸開的雷鳴突然碎成桃花墜地的輕響。
指尖陷入的觸感濕潤綿軟,睜開眼時,幾瓣桃花正從睫毛滑落。
他下意識捂住左胸,剛才還在時空亂流里開合的傷口,如今竟完美地愈合如初。
溪水漫過腳踝的涼意驚得他翻身坐起。
兩岸垂落的桃枝上凝著露珠,每滴水珠里都映著他的臉頰,被穿過枝椏的日光灼成縷縷青煙。
遠處茅草屋檐下垂著的竹簡風(fēng)鈴隨風(fēng)搖晃,發(fā)出的卻是晨鐘的嗡鳴。
"這是...咳!" 喉間翻涌的墨香驟然被桃蕊清香沖散。
他低頭盯著掌心飄落的花瓣,那抹粉紅竟在觸到掌紋的剎那洇成墨色,轉(zhuǎn)瞬又消散不見。
丹田處空蕩蕩的疼,但卻是完好無損,可每道裂紋里都游動著先前從未見過的墨色流光,像蟄伏著萬千未寫完的碑帖。
他試著引動才氣,十二道圣人光環(huán)突然從脊柱竄出,驚飛了溪邊飲水的玄鳥。
鳥羽墜入溪水的瞬間,水面突然浮出七十二星宿的倒影。
冉秋瞳孔驟縮——那些星子分明是腐爛竹簡拼成的,正隨著漣漪一圈圈潰散成墨汁。
"小友的魂煞氣,熏得老夫的桃枝都生了霉斑。"
沙啞嗓音驚得冉秋倒退半步,靴跟碾碎的草葉濺起星點墨汁。
他猛然抬頭,方才還空無一人的老桃樹下,此刻正蹲著個編草鞋的中年男子。
他腳邊火塘里煨著的酒壇,飄出的酒香里混著極淡的血腥味。
"你是,何人?”冉秋狐疑道。
“這話我應(yīng)該問你,你是何人?”中年男子并未抬頭,繼續(xù)編著草鞋。
“我是天元大陸,先師殿殿主,圣師冉秋!
中年男子草繩纏到第三圈時,桃枝忽然簌簌震顫。枝頭新綻的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黑蜷曲,腐爛的甜腥混著酒氣漫過來。
"圣師?"
他嗤笑一聲,酒勺敲在壇沿濺起血珠,"那為何你這個圣師靈魂與軀殼并不契合?"
冉秋靴底碾著的青草突然滲出墨汁。
他垂在身側(cè)的右手五指微蜷,卻發(fā)現(xiàn)本該涌出的才氣在經(jīng)脈里凝成粘稠的墨滴。
遠處竹簡風(fēng)鈴驟然靜止,溪水向他腳邊爬來。
"你該聞聞自己靈魂的臭味。"
男人突然揚手潑來半盞酒,琥珀色液體在空中冉秋靈魂的形狀,“我是在問你,你的真實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