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宛辭沒聽出他話中的澀意,目光落在了他放在她碗中的食物上。
見她盯著不動,傅景洲捏著筷子,唇角溢出一絲輕嘲。
他輕聲說:“我沒用過,筷子是干凈的!
不知為什么,在說這句話時,傅景洲腦海中冷不丁蹦出當初在湘城她剛剛得知他接近她的真相,前去公寓找她的那一天。
【別碰我,臟!】
女子眼底的恨意和厭惡是如此明顯。
明顯到就像一根鋼釘,狠狠刺痛了傅景洲的眼。
哪怕他刻意去遺忘,刻意忽略當時心底的徹痛,卻在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當時的一切,早已深深埋藏在了心底最深處。
哪怕不刻意去想,當初的所有,也會不定期的跳出來,在心頭再次狠狠插上一刀。
強行將心底的苦澀壓下,傅景洲看向蘇宛辭,又往她碗中夾了一塊食物。
“再吃一口,小辭!
蘇宛辭撥了兩口米飯,便放下了筷子。
“吃飽了!
傅景洲的目光從她碗中掠過,卻沒有再說什么。
在她起身要離開的時候,傅景洲心頭疼的厲害,沒忍住問:
“小辭,你會離開我嗎?”
蘇宛辭腳步微頓,她并沒有回頭,傅景洲看不清她此刻的眼神,只聽到了她絲毫不含感情的聲音:
“不會。”
她應(yīng)的很快,并沒有遲疑。
像極了過去八年,他一遍遍問她相同問題的時候。
只不過,這么多年,他的問題沒有變,她的答案也沒有變,她的語氣……卻變了。
從前她滿眼依賴,嬌軟聲音中盡是信任,可現(xiàn)在……
只有一望無際的冷和淡。
傅景洲知道她在騙他。
可他沒想到的是,從來不屑說謊的她,為了逃離他,也會對著他說這些違心的話了。
傅景洲兀自笑了笑。
大廳中有中央空調(diào),溫度一直都是二十多度,人體最適宜的溫度,
可他卻覺得冷。
全身冷的徹骨。
“你去開會吧,我在沙發(fā)上坐一會!
說著,蘇宛辭朝著沙發(fā)走去。
傅景洲注意到,她沒有回頭。
一次都沒有。
她坐在沙發(fā)上,他就站在旁邊看著她。
一直到蘇宛辭耐心告罄,心頭升起幾分煩躁的時候,他才離開。
“我去書房開會,你要是想找我,直接進來就行!彼麑λf道。
蘇宛辭并未說什么,只點了點頭。
看著她的面容,傅景洲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卻在轉(zhuǎn)身前,仍是沒忍住,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
刑航也很快進來,對著蘇宛辭打了個招呼,便去了三樓。
蘇宛辭放下手中的雜志,一直等到刑航的身影在樓梯口消失五六分鐘,才起身往門外走去。
這一次,她并未再去那條林蔭路。
出了大廳之后,直奔西南方向葉舒秋所說的那條交叉路。
一開始蘇宛辭的步伐還比較慢,身處大廳門口,她怕傅景洲看出異樣。
可當離開莊園兩三百米后,她再也按耐不住,手心護著小腹,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呼嘯的風在耳邊吹過,卷起額角垂落的發(fā)絲模糊了視線。
蘇宛辭隨手撥開那幾縷發(fā)絲,控制不住回頭往后看。
在這里,依稀還能看到莊園門口,并沒有傅景洲的身影。
蘇宛辭心下安了一些。
腳步的動作卻片刻都不敢停。
她知道憑借自己兩條腿根本跑不遠,可二十分鐘過去,路上始終不見一輛車輛。
長時間的奔跑,蘇宛辭漸漸力竭,尤其兩條腿,又酸又漲。
她咬緊牙,卻不敢停下休息。
努力護著小腹,繼續(xù)朝前跑。
不知過去多久,在蘇宛辭面色隱隱發(fā)白的時候,身后遠處傳來一道焦急的喝聲:
“小辭!”
蘇宛辭心頭猛地一跳。
傅景洲離得越來越近,她顧不上別的,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被他抓到。
決不能被他抓到。
纖細的指尖不知何時緊緊攥成拳,漂亮紅潤的唇瓣也失去了血色。
耳邊的風似乎越來越大,
大到阻隔了身后不遠處傅景洲的呼喊聲和追趕聲。
就在蘇宛辭堅持不住,腿上抽去了所有力氣,即將跌倒在地的時候,交叉路口,迎面一輛黑色的超跑顯些撞到她,幾乎是擦著她衣角走過。
蘇宛辭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傅景洲的聲音越來越近,近到仿佛下一刻他就能緊緊抓住她。
千鈞一發(fā)之際,蘇宛辭做了一件有生以來最荒唐的一個舉動。
看著面前停下的超跑,她幾乎沒有猶豫,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
而此時駕駛座上,陸嶼顫著視線看向日思夜想了數(shù)天的人驟然出現(xiàn)在眼前。
還沒從這種震驚中回神,甚至還不等他下車去抱住她,他的小姑娘就焦急的一把拉開了車門。
甚至她都沒有給他一個眼神,坐上車后,警戒著看向斜后方的方向。
見傅景洲馬上就要追上來,蘇宛辭囫圇看向駕駛座的人,努力平復著呼吸,用英文說道:
“麻煩你,能不能帶我去捷皇醫(yī)學研究所,稍后必有重謝!
陸嶼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猝然收緊。
眼底詫異明顯。
晚晚眼中的陌生,太過明顯。
就仿佛,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可他來不及追究到底是怎么回事。隨著她的視線,他看到了車外的傅景洲,哪怕不問,陸嶼也能猜出事情大概。
他什么都沒說,迅速打了方向盤,調(diào)轉(zhuǎn)車頭,一腳油門踩到底,朝著南邊的一條大道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