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面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重大隱情,以至于季天路寧愿在鄉(xiāng)下隱姓埋名10余年,也不愿回家。
望著張美英正給小菊擦臉,王小北暗自揣測。
想必季天路已經(jīng)在大院里四處散布他那套“受冤屈”的說辭了。
等待片刻后,外頭終于傳來季珊憤怒的聲音:“季天路,哪怕你說破天,也掩蓋不了你把老婆女兒賣了的事實!你就是個禽獸!”
話音剛落,季天路委屈的聲音緊隨其后。
“這事兒我解釋過,派出所都已經(jīng)查得明明白白,真跟我沒關(guān)系!
“整整11年,你就沒想過回家嗎?”
季珊質(zhì)問道。
季天路此刻泣不成聲:“是,我是禽獸!當(dāng)年我沉迷賭博,欠了很多錢。院里的翠嬸子告訴我,因我欠錢,你們母女被郭茍給害了!
“我趕回家,沒碰見你們,就以為這是真的。那時我欠了那么多錢,哪有能力還?結(jié)果被郭茍賣給礦山做工!
他邊說邊擦著眼淚,繼續(xù)道:“礦山解放后,我感覺沒有臉對你們,便一直沒回城!
啪!
啪!
啪!
季天路不停的扇著自己耳光,痛苦地道:“你說得對,我真是個畜生,我不該賭博,我知錯了,我真的改了!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后悔!
院內(nèi)的眾人看著這一幕,都覺得季天路可憐。
他的話聽來合情合理,妻子兒女遭人殘害,自己又欠了那么多錢,換作他人,恐怕同樣不敢輕易回城。
解放后,他因為愧疚不敢回北平,也容易讓人理解。
一時間,大家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浪子幡然悔悟的形象。
雖算不上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但至少他已經(jīng)真心悔過。
王小北饒有興趣地咂嘴。
嘖嘖,這老哥為了回來,借口都編得滴水不漏。
不僅是大院里的人,連王小北若非先前對他心存厭惡,注意到他言語中的破綻,以及那股囂張氣焰,恐怕也會被這番表演所蒙蔽。
這家伙不去演戲真是浪費人才!
季珊的眼中亦閃過一絲動搖:“我媽親口告訴我,是你親手將她賣的!”
季天路聽到這話,重重地長嘆一聲:“我知道,你媽生氣我賭博,這的確跟我親手將她推進(jìn)火坑一樣。”
“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可我真的不知你們害活著!如果早知道,我怎么會不立刻回來呢?”
說著,季天路頹然的蹲下,雙手掩面,痛哭失聲。
王小北悠閑地嗑著瓜子。
他一邊觀察,一邊努力回溯對方先前的話語,試圖從中找出一絲邏輯上的破綻。
然而,盡管絞盡腦汁,卻始終未能捕捉到任何明顯的漏洞。
原因在于,對方透露的信息實在有限,連他自己曾在哪座礦山都未曾提及。
山區(qū)里面的礦山也不少,根本猜不到。
季天路覺得表演的差不多了,于是擦掉眼角的淚花,從地上站起來。
他面向季珊,鄭重的道:“沒錯,我承認(rèn)過去有錯,但無論如何,我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是我的女兒,這是任憑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話音落下,他重重嘆息一聲,決然轉(zhuǎn)身離去,留下季珊滿面怒容,獨自承受那份復(fù)雜的情感沖擊。
人群散去后,大院內(nèi)立刻掀起一陣議論熱潮。
鄰里們七嘴八舌,大意是說人無完人,誰能無過,而季珊與季天路之間血濃于水的父女關(guān)系,更是無法割舍的事實。
王小北見季珊含淚奔回家中,便也默默地返回自家。
剛進(jìn)家中,一股飯菜的香氣撲鼻而來。
張美英在灶臺前忙碌,準(zhǔn)備一家人的晚餐。
“爸呢?是不是又溜去雷大爺家打牌了?”
王小北掃視一圈未見王家和身影,不禁好奇問道。
張美英邊忙著手中的活計,邊點頭:“對,他又去雷大爺家了!
王小北聽完,微微頷首,見無事可做,便回到房間,隨手拿起一本書看。
夜幕降臨,王小東回到家后,迎接他的是家人一連串的追問。
王小東略顯尷尬地解釋,確實是與工友一起去逛廟會了。
至于是不是有女孩子一起,從王小東閃爍其詞的模樣推測,恐怕確實有。
對此,大家也只是一笑置之,青春期的孩子了,理解。
大院子里很安靜,季天路鬧騰過后,暫時偃旗息鼓。
然而,王小北留意到,他時常在院中穿梭,顯然是在拉攏人心,為自己過往的污點進(jìn)行一番洗白。
直到季珊從街道辦事處回來,才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徹底揭曉。
原來,是房管所的工作人員為季天路辦理了相關(guān)手續(xù),而這一切皆源于季天路本人的要求。
他的理由簡單直接,女兒季珊就住在這個大院。
房管所的人并不了解其中曲折,只覺得讓父女倆住一個院子,既能互相照顧,也合乎情理,于是便順?biāo)浦郏o他辦理了手續(xù)。
這一晚,季天路并沒有再去騷擾季珊。
但王小北敏銳地覺察到,季天路正暗中發(fā)力,企圖逐步瓦解大院的人對季珊的支持,以此施加壓力,同時為自己洗白過去的不堪。
畢竟,在那個年代,人們對工安人員的信任度極高。
如今,工安都出具了證明,認(rèn)定季天路系受害一方,這讓眾人普遍認(rèn)為此事背后定有某種誤會或隱情。
……
后院最角落的房間內(nèi),季天路正悶頭喝著一碗稀粥,心中卻頗感不滿。
他忍不住低聲咒罵:“靠,吃這破粥還不如我在山里過的舒坦!”
旁邊的趙美婷見狀,憂心忡忡地提醒:“孩他爸,家里總共七塊錢了,還有不少東西沒置辦呢!
季天路聽完,眉頭緊皺,不耐煩地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哪能真讓你和孩子餓著,尤其是飛宇正在長身體的時候!
他思索片刻,放下手中的碗,毅然起身。
“你們先吃,我出去一下!
話音一落,他走到破舊棉襖前,手在衣兜里摸索一番,悄無聲息地塞了兩樣?xùn)|西,戴好帽子,便匆匆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