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為何會到日暮方歸,殷朗說起另一件事情,對朱懷古道:
“凌氏知得不多,能說的先前已說了,她不知圓狀血滴之事,我再多問也無用,后我見到馮冰,想起馬錢發(fā)雇人威逼凌氏簽和離書一事兒,又聽你說起胡同乞丐,我便問了問馮冰,沒想還真被我問出來!馮冰先時說的倆臭叔叔說的便是倆乞丐,只是馬錢發(fā)雇他們?nèi)ネ屏枋蟼笋T洋時,他們換下了乞丐的行頭,穿得人模人樣,結(jié)果身上長年累月行乞積下的臭味卻一時半會沒能袪除,便讓馮冰聞到記了下來,且說是倆臭叔叔!”
又是胡同乞丐。
朱懷古沒什么意外,覺得胡同乞丐于馬錢發(fā)而言,已形同黑暗中的打手,許多馬錢發(fā)不便出面或不便讓馬府護(hù)院打手出面的齷鹺事,嚴(yán)然盡數(shù)雇了胡同乞丐去辦。
汪捕頭嘴微張,喉嚨的驚訝沒發(fā)出來,他及時止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從前被他忽略掉的胡同乞丐居然在暗地里被馬錢發(fā)用錢財驅(qū)使著干了那么多惡事!
朱懷古也將李柄已然應(yīng)下的事情同兩人說了說:“李柄不會再單獨(dú)行動了,我同他說的諸多顧忌與可能,他也會尋方可言說,相信他們往后再接到黑猴子主人的紙條,一定會知會我們。”
“那要是沒有呢?”汪捕頭問。
“要是沒有,汪捕頭可有更好的法子?繼續(xù)讓人再盯著?”朱懷古反問,問得汪捕頭一臉愕然,她往下道:“讓衙役盯著也不是不可以,但黑猴子主人能訓(xùn)練那么一只黑猴子代之取物,必然是個很謹(jǐn)慎的人,你能確定身手遜于你同殷朗的衙役,或根本就沒什么身手的衙役不被黑猴子主人發(fā)覺?”
汪捕頭垂目沉思了會兒,竟是想不出府衙里除了他以外,能堪此任務(wù)的衙役來,就連他平日一同查案很是信任的兄弟也不能保證一定不被發(fā)覺。
兩次勒索,第一回是殷朗追黑猴子,第二回是他追黑猴子,雖都沒能自黑猴子身上找到幕后養(yǎng)黑猴子的人,但至少他們都保證了沒泄露行跡,不管馮秦深有沒有在黑猴子主人手里,都最大限度確保了馮秦深的安全。
而一旦被發(fā)覺,衍生出來的可能包含無限可能。
首當(dāng)其沖,倘馮秦深真在黑猴子主人手里,惹急了跳墻,那馮秦深就危險了,縱馮秦深真是殺死馬徽兒的兇手,他身為捕頭,其職責(zé)是將馮秦深揖拿歸案,讓馮秦深得到律令應(yīng)有的懲治,而不是死于另一個惡人的手里。
汪捕頭苦笑著搖頭:“不行,根本沒人選!
沒人選,那就行不通。
直用過晚膳,汪捕頭殷朗已不必再去盯人,殷朗同朱懷古留在七七客棧,汪捕頭倒是想再留會兒說下案情,沒想衙門有人找,說是汪捕頭家里人有急事兒找到府衙去,讓汪捕頭趕緊回家去。
汪捕頭一走,殷朗就著張化一事兒言道:
“也不是我信不過汪捕頭,只是人在府衙這些年,總有幾個要好的兄弟,我怕汪捕頭會在張化此事上說漏嘴,屆時不僅王拐四難查出張化的異樣,王拐四會不會同馮國一樣失蹤也說不好。”
這點(diǎn)憂慮,朱懷古在如實(shí)同汪捕頭說疑心張化一事前,便已細(xì)細(xì)想過,點(diǎn)頭同意殷朗的話:
“你的顧慮我明白,也想過,但殷朗,水清則無魚,縱是汪捕頭這樣一心為公為民的人,也有手不干凈的時候,你注意到?jīng)]?我提及胡同乞丐一事時,汪捕頭有一瞬的神色很不正常,像是心虛,又似是慶幸!
她搖遙頭:“汪捕頭這張紙也并非全然潔白!
“既是如此,那你怎么還是說了?”殷朗問完又反應(yīng)過來,“你是想借力打力?”
朱懷古道:“確實(shí)地說,我是想確定汪捕頭同馮秦深的越獄到底有無關(guān)系!
她想試探一下。
殷朗沒想到朱懷古居然在疑心汪捕頭同馮秦深越獄一事兒有關(guān),他倒是覺得不太可能:
“除非汪捕頭知道馮秦深真是冤枉的,又在無法尋得確鑿證據(jù)為馮秦深洗脫罪名,方有可能出此下策,但真到這個地步,他應(yīng)該也該阻止過秋知府向京城大理寺遞交復(fù)核案子的折子才對,然……”
說到此處,他發(fā)現(xiàn)這一點(diǎn)根本就未證實(shí)過,也不知到底是有還是沒有,他一下子頓住了。
“然汪捕頭沒有阻止過!敝鞈压沤酉碌溃谝娗镏畷r,除了讓秋知府幫忙查兩件事情外,于此事兒,她也問過秋知府,答案是否。
秋知府當(dāng)時聽著疑惑不解,不過也該是多少猜到她問此事兒之意,疑惑過后,隨之的是震驚,秋知府終是官場中人,饒是心中有所疑,也并沒有開口問她,回答她過后,保持了沉默。
殷朗聽得皺起眉頭:“所以……”
“所以到底是與否,還真不好說!敝鞈压艊@道,“我是希望汪捕頭同馮秦深越獄無關(guān)的,畢竟就算馮秦深真是被冤枉的,他身為一府捕頭,卻做出知法犯法的事兒來,倘最后馮秦深能洗清罪名釋放,他則得進(jìn)入大牢!
她這個假設(shè)聽得殷朗眉心的褶皺越發(fā)深了,這些日子同汪捕頭接觸的時候還蠻多的,對于這個身手雖遜他,查案熱情卻勝過他的金陵府衙捕頭,他多少有些看好:
“希望同你說的一樣,汪捕頭能同馮秦深越獄無關(guān)。”
讓邊小二提熱水上樓,兩人各自漱洗清爽出來,并沒有再下大堂,七七客?腿瞬欢啵⒎侨珶o,池千望那間客房退了后,殷朗便從邊上的客房搬至池千望中間這一間,與朱懷古客房比鄰,而殷朗原來那一間則住進(jìn)了一家三口,在斜對面中間的那一間也住了人,兩人都沒見過,但聽邊小二說,是個身材槐梧的青年男子。
對于客棧里住客,兩人不感興趣,每晚洗漱過后的這個時候,自池千望走后,朱懷古不想再到大堂里去,殷朗自也就沒再下大堂坐,兩人很自然的,有時候殷朗到朱懷古客房互通案情,有時候朱懷古到殷朗客房里,當(dāng)然多半是兩人在朱懷古客房里的時候多。
此時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