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掌柜卻是聽得搖頭:“小老兒自知小公子是好人,說的話自也是真的,然世事難料,那作證馮秦深為殺人兇手的寒秋大軍,如今一人瘋了一人失蹤,按理說他們也在官府相護茫圍之內(nèi),可當?shù)準抡嬲l(fā)生之際,官府又能保得了幾人?”
“失蹤?掌柜說大軍失蹤?”朱懷古想起汪捕頭的話,說是大軍作證后便回老家去了,而大軍的老家不在金陵,是在鄰近金陵的一個小縣里,這也是她為何至今未去查問大軍的緣故,然聽于掌柜這般言道,她起了疑:“掌柜這樣說可有依據(jù)?”
“小老兒老妻娘家便是鄰近小縣,與大軍家還離得不遠,豈會不知?”于掌柜解釋道,“至于依據(jù),不需要依據(jù),小公子只需讓誰往小縣跑一趟,到大軍家問一聲,或者不必到大軍家,只在左鄰右舍問問,便可得知結(jié)果。”
朱懷古默言,倘大軍真與寒秋皆出了事兒,那只能更回說明馮秦深殺馬徽兒一案存在著貓膩,馮秦深高喊冤枉或許是真的被冤枉,他即便說不出來案發(fā)當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也解釋不了兇器為何在他手中,但他至少知道自已到底有沒有殺人。
她暗下嘆了口氣,從一開始徹查馬徽兒被一案,除了她想找到馮家大宅的主人馮國,與馮國交涉大宅轉(zhuǎn)賣事宜之外,她其實對馮秦深是否有殺馬徽兒一案沒有任何把握,自牢里找到冤枉兩字的刻字,那只確實能說明馮秦深可能是被冤枉的,但也有可能僅是馮秦深抱著蹺幸之心,在殺人之后卻不想償命,而掙扎做下的掩蓋之舉。
寒秋作證后精神失常,還可以解釋為姑娘家親眼目睹主子被殺,心理一時承受不住,過后胡思亂想所致的失心瘋,大軍則不同,他的失蹤就如原本平靜的湖面被丟入一顆石子,瞬間帶起的漣漪足夠讓人想得更多,懷疑更多,或者說更相信馮秦深真是被冤枉一些。
于掌柜說得斬釘截鐵,朱懷古也信,如于掌柜所言,確實無需什么依據(jù),只需讓衙役快馬走小縣一趟,帶回來的消息便足夠說明一切:
“那掌柜可知大軍是怎么失蹤的?”
于掌柜搖頭:“小老兒老妻前些時候回了趟娘家,也是聽說的,除了大軍確實已下落不明之外,小老兒可不知其他!
重說起金大夫三口人死于大火之中一事兒,朱懷古說得仔細,遇到細節(jié)處還得問上一問,于掌柜知道之處自說得詳細,不知道的地方,朱懷古也暗記下來,想著再做一番細查。
說起于掌柜邊小二會知道金家醫(yī)館一夜間被燒毀的內(nèi)幕,正如邊小二路過圍觀了金家大女兒與金家媳婦吵嘴打架一事兒一般,也是巧。
金家醫(yī)館距離七七客棧有三條街,不算近,也不算遠,在三條街中間有一條胡同,那條胡同處于繁華地帶的三街中間,原本該是熱鬧之地,但因著那條胡同長年盤據(jù)著幾個乞丐,而日漸臭氣沖天,漸漸地也就沒人再走那條胡同,反正那胡同過不過無所謂,還有旁的道可走。
久而久之,胡同簡直成了乞丐的聚集地,男女老少的乞丐是越聚越多。
“官府沒管?”朱懷古問。
“管了,但沒用!庇谡乒裾f了這么多,有些口渴,停下倒杯茶吃下潤喉,方再接下說:“差爺來的時候,他們是散得比誰都快,差爺一走,他們又聚到一塊去!”
那些乞丐聰明得很,懂得不同衙役正面起沖突,還有專門放風的,只要衙役一走進那三條街巡視街道治安,放風的乞丐便會飛快回到胡同通知,眾多乞丐瞬時如同水融入大江,很快相融于過路百姓當中,既不惹眼也不鬧事,等到巡視的衙役過去了,他們方自四面八方重聚胡同里。
朱懷古道:“這嚴然已是一個幫派啊!
“何嘗不是!”于掌柜繼續(xù)往下說,“金家醫(yī)館燒毀不久,也是夜里,已到關(guān)客棧的時辰,沒想邊小二去關(guān)大門的時候,見倆乞丐蹲在大門口,也沒蹲中間,就蹲在大門側(cè)邊,靠著墻說著閑話……”
那倆乞丐見到邊小二,便同邊小二討兩杯熱水喝,邊小二為人和善,對乞丐也素來不會同旁的客;镉嬕话阌执蛴至R,深怕乞丐壞了客棧的生意,他一聽要熱水,應(yīng)了聲好便轉(zhuǎn)身進客棧后廚,沒多會兒便端著兩杯滿滿的溫水出來,倆乞丐見邊小二心好,還特意為他們兌成溫水,就怕他們渴了急了燙著,他們覺得邊小二心善是好人,一時間話也多了起來,毫不顧忌,也大概也含了報答邊不二的意思,用實例說話,提醒邊小二不要惹上馬錢發(fā)。
“說什么了?”朱懷古想著這該是于掌柜邊小二會知金家醫(yī)館館毀人亡真相的來源了,“實例可是指金家醫(yī)館館毀人亡一事兒?”
于掌柜道:“是!”
倆乞丐就是三條街中間那條胡同里的乞丐,他們告訴邊小二一個秘密,他們的存在并非偶然,而是金陵里那些富戶特意將他們召集起來的,他們至今還未被官府真正重視起來進行武力揖拿驅(qū)逐,也是因著有富戶在上面為他們打點,官府的秋知府知一些事情,雖未拿人手短,但只要他們沒犯事犯到折秋知府手里,那他們便不是有事兒。
朱懷古聽到這兒,腦海里浮現(xiàn)出秋知府那張忠厚的臉龐:
“沒想到……”
水清則無魚,看來此話真乃至理名言。
富戶中便是以馬錢發(fā)為首,他們都是商人,商人手段有時見不得光,便會讓他們供養(yǎng)的乞丐為他們辦事兒,所辦之事不無盡是陰損之事。
但乞丐連飽腹問題都懸了,哪里還顧得上這些,只要富戶供養(yǎng)他們,保證有棲身之地,不被官府以聚眾鬧事或影響治安穩(wěn)定秩序的罪名驅(qū)逐,他們可不會管富戶要他們做的事情會不會有傷天理,管得太多,相對失去的便是生存。
邊小二倒溫水給喝的那倆乞丐,則是那胡同里為數(shù)不多有過脫離胡同想法的幾個乞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