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書的確聽過這事,只是謝修當(dāng)時將人送到了縣衙,并非刑部衙門。
所以他并不清楚,這個案子目前查到了哪一步。
不過,這假道士很可能跟陳芳有關(guān),的確應(yīng)該查一查。
于是他立刻派人前去縣衙,將那名假道士帶來刑部衙門,順便問問此案的調(diào)查進(jìn)度。
假道士很快就被帶了過來。
一起跟來的,還有縣衙里負(fù)責(zé)調(diào)查此案的推官。
他一來,就將案件進(jìn)展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當(dāng)初謝修將人送到衙門后,他負(fù)責(zé)審查此案,一邊審問那假道士,一邊以假道士的度牒為線索,展開調(diào)查。
那度牒看起來和真品無異,他就派了人前去度牒上記載的玄元觀調(diào)查。
只是這玄元觀距離京城有些遙遠(yuǎn),他派去的人尚未回歸。那假道士又因為受傷的緣故,發(fā)了高熱,無法繼續(xù)審問。
雖然找大夫給他用了藥,他也退了熱,可他似乎受了極大驚嚇,不僅十分虛弱,還總是一驚一乍,根本問不出有用的東西。
這案子也就暫時沒了進(jìn)展。
周尚書看著躺在門板上被人抬進(jìn)來的假道士,一時也有些犯難。
這人病成這樣,案子要怎么審?
誰知那假道士“啊”地一聲慘叫,猛地翻身而起,口中大叫道:“既然你們對我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
大人,都是劉牙子讓我做的!他是謝夫人的人,經(jīng)常讓我假扮成道士,去百姓家中騙取金銀和婦孺!”
周尚書立刻詢問了劉牙子的身份住址,派人前去抓捕。
可惜等他們趕到劉牙子住處的時候,劉牙子早已成了一具尸體,看樣子還是畏罪自殺。
前去抓捕的衙役只能兵分兩路,留下一部分人看守尸體和現(xiàn)場,剩下一部分趕回刑部復(fù)命。
周尚書聽聞劉牙子已死,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他立刻安排推官和仵作前去現(xiàn)場勘察,隨后又看向謝修等人。
劉牙子和假道士關(guān)系著拐賣人口的案子,跟謝修等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大,周尚書便決定結(jié)束這次的審理,將謝修等人打發(fā)回去。
誰知他才說出這個決定,洛宏旺就再次跳了出來,跪著沖他行了一個大禮:“求青天大老爺做主,判令謝修和謝攸同謝允斷親,讓他二人過繼到洛家!”
周尚書皺起眉頭,什么也沒說,只是淡淡看向謝允。
讓人父子斷親,這可是有違天理的事,他怎可能幫這個忙?
倒不如讓這些人自己去掰扯。
而且,謝允豈能愿意?
果然,謝允厲聲叱罵道:“洛宏旺,你休想得寸進(jìn)尺!謝修和謝攸都是我謝家人,如何能夠過繼到洛家?”
卻不想他才剛說完,謝老夫人就激動地跳了出來:“好!斷親就斷親!我謝家要不起這樣忤逆不孝的兒孫!立刻斷親!將他們除族!”
她這一鬧,謝允直接傻了眼。
他趕緊拉住謝老夫人,低聲勸道:“娘,您就別鬧了!還嫌今天鬧的笑話不夠多嗎?”
誰知謝老夫人打了雞血,此時正在氣頭上,哪里愿意聽勸?
這么多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早已養(yǎng)大了她的胃口和脾氣,她習(xí)慣了底下人的奉承,如今更是無法忍受謝允這個親生兒子的忤逆。
尤其是,謝允娶的陳芳,還讓她丟盡了臉色,洛笙又突然“顯靈”,讓她險些沒了性命。
她現(xiàn)在只巴不得斬斷跟洛笙的所有聯(lián)系,哪里愿意謝修和謝攸繼續(xù)留在謝家?
他們留在謝家,洛笙萬一放心不下他們,天天夜里跑來看他們,甚至留在謝家,賴著不走怎么辦?
絕對不行!
必須將這兩個禍害攆出去!
謝老夫人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個理,于是厲聲怒罵謝修:“你居然說我胡鬧?現(xiàn)在連你也想忤逆不孝嗎?
謝修和謝攸既然都是洛家的外孫,過繼給洛家有什么不對?你又不缺這兩個兒子,何必扣著人不放?想讓人繼續(xù)看笑話嗎?
要不是陳芳那個毒婦,笙娘和她娘家人也不會死,你難道還想讓洛家絕后?”
她這話一出,洛宏旺便趁機譏諷道:“是啊,謝允你不肯斷親,難不成是在覬覦洛家的財產(chǎn)?想讓洛家徹底絕后?”
兩人這么一唱一和,險些將謝允給活活氣死!
他惱恨地瞪著洛宏旺,想到自己老娘的不靠譜,愈發(fā)感到時運不濟。
若是謝老太爺沒有中風(fēng),有他管束著謝老夫人,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不過,自從謝修這次回京,他就諸事不順。
難不成,他生的那個小丫頭當(dāng)真是來克他的?
以前這丫頭沒出生的時候,家里也沒有這些亂子!
而且就算謝修有心報仇,他難道還能讓謝老太爺中風(fēng)?
謝允越想,心中就對謝櫻這個孫女越是抵觸。
他偷偷看了謝櫻一眼,見她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目光清凌凌地朝這邊看過來,一點沒有小孩子的哭鬧和害怕。
他的心里就越發(fā)打鼓,甚至忍不住想起了洛笙那雙死不瞑目的眼。
再想到洛笙之前的“突然顯靈”,謝允心頭狠狠一跳,終于不再反對,同意跟謝修和謝攸斷親。
周尚書都沒想到,事情最后會發(fā)展成這樣。
他默默看著這場鬧劇,見謝允陰沉著臉簽下斷親書,再無往日的意氣風(fēng)發(fā),不禁暗暗在心底搖頭:真是何必呢,有如此賢妻卻不珍惜,非要娶個毒婦回去,最終鬧得家宅不寧,名聲盡毀。如今鬧出這樣的事情,謝允這翰林學(xué)士恐怕也做到頭了。
他正想著,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有天使前來傳旨!
周尚書臉色大變,連忙起身迎了出去。
來的天使正是王直,他單手托著一卷明黃色的圣旨,一看見謝允就說道:“謝學(xué)士,陛下有旨!”
謝允臉色一白,僵硬地雙膝跪地。
王直立刻宣讀圣旨。
謝櫻好奇地豎起耳朵,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謝櫻。
皇帝故意挑在這個時候,讓太監(jiān)來傳旨,不就是啪啪打謝允的臉,還公然打給所有人看嗎?
果然,圣旨內(nèi)容不長,通篇就只有兩個意思——罷免謝允,收回謝老夫人和陳芳的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