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要出發(fā)前往京城,謝修就開始了一系列的安排。
用過早膳后,他讓人請來了李郎中,請他檢查了那杯浸泡過紙條的水,問他里頭有沒有什么藥物。
李郎中雖然詫異,卻也沒有多問,很快便仔細檢查起來。
他聞了聞,又親自嘗了味道,接著狐疑地皺起眉頭:“這水里,怎么好像有墨汁?”
謝修只好解釋:“的確是混了一些墨進去,您看這墨汁可有問題?”
李郎中又仔細查驗了一番,隨后問他:“謝郎君手中可有那墨汁?”
謝修無奈搖頭:“并沒有,只有一張寫了字的紙,不過已經(jīng)毀掉了!
那張紙條上提到了謝佳私奔之事,謝修哪里敢直接將紙條給他?
即便李郎中不認得謝佳,可一看這個名字,也能猜到對方很可能是京城謝家的小娘子,他的妹妹。
李郎中只好說道:“既沒有墨汁,也沒有那張紙的話,光憑這水,查驗出的結(jié)果未必準確。
我只能看出,這墨汁里應該是加入了一些珍貴香料,只是這水里的墨汁太少了,我也看不出究竟是哪些香料!
說到最后,他有些羞愧地朝謝修笑了笑,“到底是我見識淺薄,本事也有限,只能看出這么點。”
謝修知道這不能怪他,于是連忙說道:“李叔切莫妄自菲薄,您的醫(yī)術(shù)已經(jīng)十分厲害,倒是我處事不周,毀了那紙條,給您添了麻煩!
李郎中連忙擺手:“不麻煩不麻煩,這點小事,哪里就至于麻煩?謝郎君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不傻,謝修既然毀了紙條,就說明那東西不宜讓外人看見,這會兒自然不會多問。
卻不想,謝修突然從旁邊抱起一摞書,直接遞給了他:“李叔,這些書您拿回去,我在上面做了注解,應該對冬青有些幫助!
李郎中先是一愣,隨即大為感動。
冬青是他兒子,全名李冬青,今年十二,上頭還有一個姐姐,名叫半夏。
他只得了這一個兒子,自然想將衣缽傳給他。偏偏這孩子不愿學醫(yī),一心只想考科舉,逼得他不得不將衣缽傳給女兒半夏。
好在女兒從小就展露出醫(yī)術(shù)方面的驚人天賦,即便李家有傳男不傳女的規(guī)矩,他還是教了女兒一些粗淺醫(yī)術(shù)。
在他認真教導后,女兒更是進境飛快。
可惜他只擅長醫(yī)術(shù),于科舉上著實幫不了兒子多少,如今謝修愿意贈書,他如何能不感動?
“謝郎君,您……您這也太有心了,我……”
李郎中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索性直接一拱手,朝著謝修深深一拜。
謝修連忙扶住他的手,覺得他這老父親當?shù)靡仓鴮嵅蝗菀祝瑸榱艘浑p兒女,可謂是操碎了心。
“李叔切莫如此,我將您視作長輩,而且只是幾本書而已,您又何必對我行如此大禮?
我想將這些書送給冬青,也是看中他的為人和天賦。他如今年紀尚小,可以先考個童生,其他的先不必著急。
等三年之后,以他的天賦,應該能中秀才。只要他一直保持這樣的心性,不急不躁,以后肯定能夠金榜題名,入朝為官。
所以李叔實在不必如此,我是看好冬青的將來,所以才想將這些書送給他,希望他能一直記著心中宏愿,為天下百姓謀福祉,造福萬民!
謝修之所以這般說,是因為他早就知道,李冬青其實也喜歡醫(yī)術(shù)。
只是這孩子自從發(fā)現(xiàn)姐姐喜歡醫(yī)術(shù),李郎中卻不肯傾囊相授,便故意不肯學醫(yī),逼得李郎中不得不將畢生所學盡數(shù)傳給了他姐姐李半夏。
而李半夏也沒有辜負這個弟弟,她很聰明,學會之后,又偷偷教給了李冬青,沒有半點藏私。
之所以要偷偷教,是姐弟兩人都擔心李郎中要是知道了李冬青喜歡醫(yī)術(shù),便不肯再教李半夏。
不過,李冬青雖然喜歡醫(yī)術(shù),卻是更想科舉做官。
他雖然才十一歲,卻因為李郎中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明白了許多道理。
所以小小年紀,他就有了雄心壯志。
他想考科舉,以后當上大官,讓天下所有像他姐姐這般的女子都能學習喜歡的技藝,并且不受人鄙夷。
李郎中不愿對女兒傾囊相授,也并非是因為重男輕女。
他只是擔心,女兒長大后總要嫁人,若是學會了李家那些密不外傳的東西,便會帶去夫家。
如此一來,李家祖祖輩輩們辛苦鉆研出來的東西,就要便宜了外人。
而且這世道,女子行醫(yī)也十分不易。
一旦行醫(yī),便難免要走街串巷,拋頭露臉,經(jīng)常出入別人家中,惹來非議。
李郎中既不想便宜外人,也舍不得女兒吃苦受罪。
只可惜,孩子一旦長大,就會有自己的想法。父母以為的好,他們卻未必想要。
比起李郎中的固有觀念,顯然還是李冬青更加敢想敢做。
所以謝修對李郎中說的這番話并非是客套,他是真的期待李冬青能夠科舉做官,造福天下女子。
先前屠嬌嬌中了許氏暗算,他便后悔不已。
倘若當時他沒有顧忌李半夏的未婚小娘子身份,將她請來家中守著屠嬌嬌,許氏又豈能成功下毒?
眼下他們要出發(fā)前往京城,身邊卻沒有擅長醫(yī)術(shù)之人。若是能夠邀請李半夏隨行,讓她傳授柳芽一些醫(yī)術(shù),自然最好不過。
謝修笑容坦蕩,心中卻在暗暗算計。
可惜李郎中并不清楚他此時的心思,聞言頓覺羞愧不已。
想到自己敝帚自珍,始終不愿將家傳絕學教給外人,李郎中就覺得羞愧難當,無顏面對謝修。
可真要傳給外人,他又實在是不甘心。
所以他只能羞愧地說道:“謝郎君這樣的心胸,李某實在自愧不如!想來以謝郎君的才華,此番前去京城,必定能夠高中!
這些書,我代冬青收下了,定然讓他潛心鉆研!也希望郎君此行能夠萬事順遂,一路平安,心想事成,得償所愿!”
謝修笑著謝過他的祝福,親自將他送了出去。
看著李郎中滿臉感動地離開,他才略微有些心虛:嗯……希望李郎中知道那件事后,不會氣得打上門來。
應該不會吧?
他可是特地為自己尋了塊擋箭牌,有那人在前面頂著李郎中的怒火,李郎中應該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這樣一想,謝修放心地看女兒去了。
他已經(jīng)有兩刻鐘沒有見到女兒了,實在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