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與劉見喝到華燈初上,這才停了下來,至于燕麥早就趴到桌上不省人事了。
散場時,劉見親自將許道送至酒樓門口,“今日已然盡興,就是我等粗人怕是讓許醫(yī)官見笑了!”
許道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我挺喜歡燕兄的脾氣,我們改日再約!”
“好!”劉見點頭,就在許道轉(zhuǎn)身離開時,卻又突然想起什么,“對了,許醫(yī)官,還有一事,我剛剛只顧喝酒,給忘了!
許道停下腳步,“你說!”
“許醫(yī)官家中可有孩童?”劉見卻并非是有求于人,反而是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其實劉見是知道許道家里情況的,因為他還暗中監(jiān)視過許家一段時間,但這話自然不能這般說,因而先有此問。
許道點頭,“家中還有一幼妹!怎么了?”
“許醫(yī)官可知,最近城中突然有人到巡檢司報案,說是家中孩童失蹤。而且并非個例,巡檢司索查無果,如今尚是懸案,既然許醫(yī)官家中有孩童,便需注意一些了!眲⒁妷旱吐曇。
許道聞言一愣,“是妖詭所為?還是歹人所為?”
劉見搖了搖頭,“不知,但現(xiàn)場確實有妖魔詭氣殘留!
許道點頭,拱手致謝:“多謝劉兄提醒!此恩我記下了,日后若是有事,可到尚醫(yī)局尋我!”
目送許道走遠,劉見這才返回剛剛喝酒的包廂,他看到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燕麥,搖了搖頭,便準備出手將其扶回住所,兩人本就住得不遠,倒也便利!
卻不料他手還沒碰到燕麥,那燕麥卻是慢悠悠地自己坐了起來。
“走了?”
“你……你沒醉?”劉見傻眼,同時心中震驚。
“說你傻你不信,你不知我酒量?我只是喝得快,但實則并不多,看著兇,但量極少,以我的酒量,便是再來這樣幾輪,也不至于人事不省。”燕麥撇了撇嘴。
“為何要如此?”劉見不解,這根本沒必要。
“自然是試試這位許大人的性子。我借著醉話說了些胡話,但那些話卻能大致看出這許醫(yī)官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毖帑溎闷鹂曜,夾起一筷子已經(jīng)冷掉的菜肴送進嘴里。
“若是我沒看錯人,那我之前所言,許醫(yī)官并不會多言,也不會因此而厭棄我等,若是我看錯了,那便看錯了唄,我等處境還能更差嗎?而且那些胡話也只是我酒后亂語。雖得罪人,但卻無罪!”
劉見仿佛第一次認識眼前這人,自己與他相交多年,自認為對他了如指掌,今日才發(fā)現(xiàn),這家伙濃眉大眼的,竟有這般城府。
“我看許醫(yī)官與上面那些人,并不一樣,心地純善,為人質(zhì)樸,這樣的人在官場之中實在難得!”劉見搖了搖頭。
“嗯,我也覺得他不錯,以后咱們也可以放心與他走得近些!”燕麥點頭認同!安贿^,你說他心地善良,我認,可你要說他心思單純,那我是不認的!”
“我什么時候說過許醫(yī)官心思單純?”
“你話里話外不就是那意思嗎?你可千萬別小看這位許醫(yī)官!”
“莫非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劉見不解,為何燕麥如此篤定。其實劉見還當真覺得許道心思比較單純,畢竟許道如今其實也才十三歲而已,未滿十四,這樣的年齡,哪怕處事老練,又能有多深的心思城府?
“直覺!”燕麥搖搖頭,又將飯桌上一盤剩菜全部扒拉進嘴里。他沒給出進一步解釋,也沒法給出解釋,真的就是因為直覺。
“你可還記得上個月的追稅案?”吃飽喝足的燕麥冷不丁地開口問道。
劉見面色奇怪,點點頭:“自然記得,這件事我跟了許久,你怎么提起此事,莫非你懷疑許道許醫(yī)官?”
燕麥點頭,并未否認。
劉見卻是無語,“當初我懷疑上許醫(yī)官時,你說我傻了,今日你反倒懷疑上了,你莫不是有病,還是喝酒喝傻了?”
燕麥起身拍了拍衣服,與劉見一同走出包廂下樓。
“那時我確實覺得你失心瘋了,但如今我卻覺得你不一定找錯方向了。你可還記得卷宗上的一個細節(jié)?”
“哪個?”
“許道之父,明明在那時已經(jīng)失蹤月余,但那天稅簿上收了四個人的稅……”
劉見聞言愣在原地,“然后,那天晚上一起去收稅的那一波人,都死了!”
但很快他又搖頭,“興許只是巧合而已!”
“你也是從經(jīng)年老吏爬上來的,你信巧合嗎?當然了,許醫(yī)官殺人,倒不是說,他便做錯了,經(jīng)我觀察,以許醫(yī)官為人,既然生出殺心,那這背后一定還有原因,至于這個原因,也無外乎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而已,那群稅吏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那……那……”劉見張了張嘴,他竟是找不到半點兒反駁的理由,因為燕麥已經(jīng)連許道的殺人動機都找到了。
其實這件事看似復(fù)雜隱蔽,但實則也同樣很簡單,只要剝開迷霧見本質(zhì),搞明白一件事,便足夠了!
那就是殺人動機!這種一次性殺了五人的兇殺案,而且被害人之間還有著聯(lián)系的,只要找到殺人動機,便很容易找到兇手。至于其他遮掩,其他不合理,那都只是表象而已,無關(guān)緊要。
“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爛在肚子里,不說我們沒證據(jù),便是有證據(jù)又如何?人家現(xiàn)在便是當街殺了幾個幫閑與稅吏,也能全身而退!”燕麥搖了搖頭,示意此事就此揭過。
劉見聞言,也是反應(yīng)過來,對啊,此事在之前或許很重要,但到了現(xiàn)在,在許道已經(jīng)成為尚醫(yī)局葛老弟子之后,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因為沒人會在意幾個垃圾的死,真相其實往往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劉見目光奇異地看著燕麥,今日當真是刮目相看!
“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佩服!”劉見拱了拱手。
燕麥咳嗽一聲,將手負在身后,點了點頭,“不錯,有見識!現(xiàn)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平日也就是我懶得與你計較!
“滾!你還當真了!”劉見忍不住罵了一聲。
而不遠處,許道悄無聲息地將身影隱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