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恨不起來
如意夫人在馬車上就哭得歇斯底里。
痛,恨,羞辱,所有的情緒交織在心頭,她還有什么愧疚?沒有,不需要。
她已是漢王府的夫人,還拿折磨下人的手段來羞辱她,哪里還有半分往日的情分?
如果說她曾在午夜夢回有過半分后悔,如今都覺得自己愚蠢天真。
皇后動了魏貴妃,蕭王府自然也是沒有閑著的。
敏先生出招,揪出了兩名官員,名單送到了吏部尚書鄧興手中。
這兩人,都是魏國公一黨的成員。鄧興早些年與魏國公府也有來往,但后來發(fā)現(xiàn)魏國公府心思歪了,他覺得不對勁,公事上盡可能地疏遠(yuǎn)。
不過,公事疏遠(yuǎn),平日里頭的人情往來,他也會照顧到。
這就給了魏國公府一個(gè)錯(cuò)覺,認(rèn)為鄧興依舊為他所用。
鄧興當(dāng)初只是一名秀才,科考中舉進(jìn)了官途,但為人耿直,一開始不順利,得過魏國公前公爺?shù)奶岚巍?br>
但是,后來仕途走得順,不是因?yàn)槲簢翘匣士瓷纤哪芰凸匠终?br>
太上皇退位之前,他被提拔為吏部侍郎,去年老尚書榮休,舉薦了他為吏部尚書。
只是不管如何,魏國公府那份提攜的恩情他也是記著的,魏國公府有什么紅事白事,他都盡心。不過,看著這兩個(gè)名單,他犯愁。
他知道是誰的人。
這些年雖疏遠(yuǎn)魏國公府,卻也沒交惡。
按照這兩人犯下的罪行,必定有同謀,調(diào)查下去的話,指不定還能揪出誰來。
他還擔(dān)心會牽連到老尚書。
賣官一事,十三年前,太上皇便頒旨意明令禁止的。
而這兩人的罪行,是在近這三四年。
這自然是魏國公府的授意,大量培植自己人。
但這都不是最讓他犯愁的,叫他犯愁的是,蕭王府交出這些調(diào)查宗卷,是要跟魏國公府對著干。
他們兩股勢力干架,把他拉下來,他如何都不想的。他午膳都不在衙門吃了,回府中找夫人商量。
他這些年仕途能走得那么順,夫人居功至偉。
夫人總是很清醒,能給他分析指引。
得賢妻如她,三生有幸。
當(dāng)年,曾有人來問過他,是否愿意娶大戶人家里頭的侍女。
來問他的是學(xué)院的老先生,是他的恩師。
那時(shí)候的他不過是窮酸秀才一名,家徒四壁,只有寡母做點(diǎn)小營生維持加計(jì),供他讀書備考。
能否高中,也是未知之?dāng)?shù),以這樣的家世,娶妻也有些艱難。
大戶人家里頭出來的丫鬟,其實(shí)很吃香。
他同意了,因?yàn)樗嘈爬舷壬舷壬囟ㄊ菃栠^人品的。
可他同意了之后,老先生卻沒有再提,母親還去問過老先生,老先生支支吾吾地,才說出原委,是那侍女沒瞧上他。
多年之后回看,幸好是那侍女沒瞧上他,否則怎能遇到夫人這么好的女子?
回府之后把此事與夫人一說,夫人笑盈盈地端來茶盞,道:“夫君其實(shí)心里有數(shù),不是嗎?”
鄧興望著夫人,有些猶豫,他心里是有想法的,但也希望聽聽夫人的意見。
“夫君,”鄧夫人坐下,溫柔地看著他,“你與國公府走的不是同一條路,分道揚(yáng)鑣是遲早的事,如今不得罪,往后也會得罪。”
“至于蕭王府那頭,為何要交出這兩人,就算是為了與國公府對陣,咱也裝作不知,因?yàn)檫@兩人罪證確鑿,你是吏部尚書,職責(zé)所在,就該管,必須管。”
“所以,遇到這樣的事,只需要考慮一個(gè)問題,你吏部尚書身份的問題,該你管你的,咱就管,不該你管的,咱不管!
“我一個(gè)婦道人家,不懂得那么多的大道理,只知道在其位謀其政,就好比小四兒,她是負(fù)責(zé)灑掃的,若有人告知她,哪里打掃不干凈,她需要立馬去處理,若有人跟她說今日菜沒做好,她便有資格說一聲滾!
“夫君是讀圣賢書的,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鄧夫人說完,又給丈夫添茶,眉目溫柔淡定。
鄧興喝了茶,“還是夫人通透啊,為夫想得太多了,擔(dān)心被人說趨炎附勢,巴結(jié)蕭王。”
放下茶盞,又嘆息一句,“如今兩股勢力漸漸明朗清晰,只怕以后想保持中立也不可能,實(shí)在犯愁!
鄧夫人支著下巴想了一下,道:“若不能保持中立也沒事,選對的一邊來站!
“對的一邊?”
“對的一邊!”
鄧興皺起眉頭,“但誰才是對的一邊呢?什么意義上的對,才是真的對呢?”
鄧夫人伸手壓向他的胸口,“問這里,這里有答案,是皇權(quán),還是百姓,會有取舍的!
鄧興嚇了一跳,“夫人不可這樣說,莫要被人聽見了!
這不是等同說陛下與百姓是對立的嗎?這不能說啊,殺頭大罪。
“夫妻閑話,沒人聽見!彼煞,眸中柔情萬千,“我當(dāng)初不顧一切嫁給你,是看中你的一番赤子之心,那時(shí)候你一心想要報(bào)效朝廷,造福百姓,希望夫君不忘初衷!币环,說得鄧興心頭滾燙。
入仕多年,見得多,經(jīng)歷多,考慮也多,有些事情想做,總覺是有心無力。
陛下登基至今,所做的事表面看中規(guī)中矩,但實(shí)則沒有多少利國利民的治策。
甚至太上皇朝時(shí)候定下的利于百姓的政策,被逐漸廢除,官員的升遷制度,也一改再改,顯然是陛下努力地想鞏固皇權(quán),不惜大量地扶植新官員。
新血自然有新氣象,新血是需要的,但安邦定國,不能少了這些老臣啊。
他隱隱就覺得陛下的做法很多不合理,可又無法解釋他為何要這樣做。
其實(shí),出任吏部尚書之后,他很糾結(jié)的,因?yàn)楣賵錾系氖,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br>
他握住夫人的手,眼底不盡情深,“夫人,為夫能娶你為妻,實(shí)是三生有幸!薄拔胰舨患弈悖矝]有今日二品的誥命身份!编嚪蛉诵ζ饋淼臅r(shí)候,眉眼特別溫柔。
吏部匯合刑部一同調(diào)查賣官一案,魏國公府頓時(shí)焦頭爛額起來。
舍棄,寒了追隨他的人的心。
不舍棄,這火燒起來必定燒到魏國公府。
但是,不管舍棄與否,都注定掙脫不開。
蕭王府這一次是捏著他的命脈去打的,這淺淺地露這一手,叫人心里害怕,不知道他們手中到底還有多少料子。
今日,太上皇和貴太妃在禁軍的護(hù)送之下,去了暢慶園。
太后沒有相送,只是叫人把寧康宮里的各種人參補(bǔ)品一股腦地送出去。
送出去之后,她罵了一句老賤人,然后便進(jìn)了殿中窩著。她也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復(fù)雜的情緒,因?yàn)槔腺v人那樣的人,叫人嫉妒,但恨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