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卓大人也回來了!”隨著馬三寶的聲音傳來,朱允熥和袁泰二人臉上都齊齊露出喜色。
朱允熥看向袁泰笑道:“倒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袁愛卿,看來你是不得清閑了!
袁泰則是神色激動地朝朱允熥拱手一禮:“回陛下,卓大人此時而歸,實在正合了微臣之意!眼見地方上諸多腌臜事務(wù),微臣如何有心清閑下來?當(dāng)是時機(jī)正好,趕上明日的早朝了!”
對于袁泰這份急切和積極性,朱允熥當(dāng)然是喜聞樂見的。
當(dāng)下便立刻對馬三寶道:“快宣!”
袁泰急,他心里壓著的事情比袁泰要多得多,他更急。
馬三寶點頭一禮,退了出去,又過 不多時,便見同樣有些形容憔悴的卓敬快步走了進(jìn)來,對朱允熥行了大禮:“微臣卓敬,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允熥立刻伸手虛抬:“愛卿辛勞多日,不必多禮!
“謝陛下體恤!”卓敬起身感激地道。
而后才注意到一早就在殿內(nèi)的袁泰,他目光一亮稍稍打量了一眼,又看到對方一副憔悴疲憊的形容,目光更是定了定,心道:「也是個辦實事兒的,陛下眼光果然毒辣!
面上則是朝對方微微點頭致意:“袁大人辛苦。”
卓敬看袁泰滿意,袁泰看卓敬何嘗又不滿意?二人彼此都心知,這月余的辛苦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接下來才是大工程,想要把接下來的事辦下去,非足夠的決心不可成。
袁泰面上也是露出敬重之意,回禮點頭:“卓大人辛苦!
而朱允熥尚且未等卓敬先開口述職,便道:“二位愛卿都是大明股肱之臣,朕亦心中有數(shù),只是……此事怕從現(xiàn)在才開始要動真格了。” 他看向二人的目光之中滿是凜然的凌厲之色。
對于朱允熥說的這話。
卓敬和袁泰也一早便心中有數(shù),當(dāng)下與對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齊齊堅定拱手:
“但供陛下驅(qū)使!”
“微臣萬死不辭!”
朱允熥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后才看向卓敬道:“袁泰先你一步而回,廣東布政使司那邊的情況朕也已經(jīng)有了詳細(xì)的了解,正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想來四川之地也好不到哪里去!
“袁泰,你和卓敬先許迅速通個氣兒!敝煸薀讓υ┑。
袁泰點了點頭。
此時回到這正事兒上來, 他的目光之中不自覺便多了幾分鄙夷和憤懣:“敢問卓大人,土地投獻(xiàn)藏匿人口,是也不是?詭寄田地逃避賦稅,是也不是?飛灑田產(chǎn)坑害百姓,是也不是?勾結(jié)胥吏在魚鱗圖冊上虛假登記,是也不是!?”
如今對于這其中的手段和道道,他早全部了然于心,毫無停頓,說話之間想起自己見到過的、親手證實過的樁樁件件,語氣更是一句比一句激憤。
“是!不錯!……正是如此……”
卓敬和他的經(jīng)歷差不多,這些東西不需要長篇大論的詳細(xì)解釋說明,便什么都懂,自然情緒也是一下子激動起來,咬牙切齒憤恨地道:“這些人可恨!該殺!”
兩個人言簡意賅、三言兩語之間便達(dá)成了強(qiáng)烈的共鳴。
自然也省了朱允熥又得從卓敬口中聽一遍這四川布政使司那邊的情況。
看二人交流完這些。
朱允熥屈指輕叩了一下龍書案,道:“這些情況的詳情,朕方才也已經(jīng)聽袁愛卿一一說道過了,朕心中也已有數(shù)目,你我君臣都知如今大明皇朝存在這么個大毒瘤,那么,就醫(yī)當(dāng)及早,朕要你們明日早朝便將此事擺到案上來!”
袁泰等的就是這句話:“請陛下放心!”
卓敬也感受到了朱允熥對這件事情的重視、認(rèn)真和急切。
他算是最早開始就跟隨朱允熥的人,知道朱允熥做事從來是胸有成算,而自己剛一回來就要把這件事情抬上桌,可見這個「瘤子」雖難看,但陛下心中只怕早已經(jīng)有了解決的把握!
當(dāng)下更是心中一喜,不問其他便拱手道:“微臣領(lǐng)命!”
……
卓敬和袁泰回來了。
兩個人此前雖是明面上稱病,暗中悄悄出的應(yīng)天府,不為人所察覺,可回來的時候卻并未刻意隱藏行蹤。
應(yīng)天府之內(nèi)人多眼雜,許多人各自都有自己的「眼睛」。
這反常的消息自是不脛而走:
“什么?袁泰還有……那個卓敬回應(yīng)天府了?他們不是病了一直在府中修養(yǎng)么?”
“回應(yīng)天府便都直奔皇城乾清宮里去了……顯而易見,此事必然乃是陛下事先便已經(jīng)授意了他們,只是不知……陛下讓他們悄悄然出應(yīng)天府去,是所謂何事?”
“這應(yīng)天府好不容易風(fēng)平浪靜了這么些時候,莫不是陛下他……又在醞釀著要整點兒啥幺蛾子出來了吧?”
“嘶……這袁大人……之前不是最讓陛下不喜的么?”
“且不說他袁泰,那個常日里從來不與咱們這些朝官有任何來往的卓敬,可不是個善茬兒。∪ツ昴甑啄且徊ㄓ|目驚心……嘖嘖嘖!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罷了罷了,陛下行事向來古怪,琢磨不定的,誰能猜得準(zhǔn)他的心意呢!可能是又要玩兒點咱想不到的花活兒了!這么長時間以來,我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說起來,這應(yīng)天府風(fēng)平浪靜了這么好大會兒,我一下子還覺得有些不習(xí)慣呢!”
“……”
短時間之內(nèi),消息就差不多傳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去了,眾人對此自是又驚又疑,議論紛紛。
有人聽到卓敬的名字。
聯(lián)想起來去年年底那一波人頭滾滾、剝皮實草,有些不寒而栗,心里多少有那么些鬼的人更是莫名覺得心虛害怕。
一些人雖琢磨不透朱允熥到底又在做什么。
但鑒于朱允熥之前的奇葩操作太多,幾乎都已經(jīng)給他們干到脫敏的地步了,一個個還只當(dāng)尋常,甚至抱著吃瓜看戲的心態(tài),想看看這個幺蛾子層出不窮的小皇帝,又要玩兒點什么花活了。
而六部衙門之內(nèi)。
一早便已經(jīng)知曉此事的傅友文,聽到這個消息,立刻露出了凝重的目光,輕嘆了一口氣,在心中暗道:「陛下要辦的事情,就沒有過打退堂鼓的,卓敬和袁泰回來了,風(fēng)雨,便要開始了……」
他神色怔怔、心不在焉地捋著自己灰白色的胡須,沉吟思索了起來,似是在心里糾結(jié)著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
才似是做出了決定,放下手頭上的工作站起身來,對旁邊如今已經(jīng)升任戶部左侍郎的郁新、一口氣跳上來的戶部右侍郎夏原吉二人道了一句:“老夫去隔壁吏部衙門走一趟!
由于郁新和夏原吉都是朱允熥親手提拔的。
傅友文平日里對他們都頗為照顧和禮遇,所以郁新和夏原吉都只是敬重地起身一禮:“大人忙就是,此間下官幫大人處理!
傅友文似是有些心急的樣子。
只對二人稍稍點了點頭,便匆匆朝外面而去。
六部衙門相隔不遠(yuǎn),很快,傅友文便到了吏部衙門的大門口,卻是正巧碰到了行色匆匆,從里面走出來的詹徽。此時詹徽一張臉格外凝沉,沉得好似都要滴出水來了一般。
“詹大人!备涤盐牧⒖探辛艘痪,或者說,他此行其實就是來找詹徽來的:“詹大人這是要做什么去?”
詹徽頓住腳步道:“傅大人心中既有答案,又何必問我?”
傅友文有些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
正如詹徽所說的那般。
詹徽要去做什么,他心里大概是知道的:
詹徽和他一樣,知道卓敬和袁泰回來意味著什么,也知道朱允熥是想要做什么,而從前朱允熥要做的事情,并不觸碰到他的根本利益,這次不一樣,這次動的就是勛貴士紳乃至天下所有讀書人的骨頭!
在此之前詹徽顧忌著錦衣衛(wèi)的耳目,不敢對旁人亂說什么。
而現(xiàn)在這事兒卻是馬上就要一觸即發(fā)了,以他們對朱允熥秉性的了解,怕是就在這幾日之間,詹徽當(dāng)然是要想方設(shè)法反對此事、妨礙此事了——對于他來說,這時候該是抓緊時間,提前聯(lián)絡(luò)好一些人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