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糊弄事兒了……
時肆想到桌面上那一沓厚厚的文件，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全部完成登記，不免暗戳戳覺得這位護林員的工作干得可真馬虎。
表格填寫完成后，泡面也泡得差不多了，男人揭開蓋子用塑料叉子大口大口吃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地處偏遠電力不足和爐子使用多年設備老化的原因，水壺里的水并沒有完全燒開，只達到了微微溫熱的程度。
而這種程度的水并不足以將泡面完全泡開，拿塑料鏟叉子攪動時，泡面還是一坨一坨的。
但護林員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艱苦條件，直接將這一坨坨干巴的泡面塞進嘴里，咀嚼泡面時發(fā)出嘎嘣脆的聲音，眉頭都要擰到一起。
該說不說，月桂山護林員的住宿條件真是有夠差的，床是幾十年前老舊的木板床也就算了，連地暖和空調都沒有。
房間的烤火和取冷設備居然是老化破爛的舊烤爐和一個小型電風扇。
木屋的窗戶并不嚴實，甚至都無法完全關緊，是會漏風的程度，無法抵擋任何嚴寒暴雪和炎炎夏日。
男人的床頭柜上擺放了各種廉價的驅蚊花露水，有空瓶、有用了半瓶的，還有完全未拆封的。
一瓶一罐雜亂無章地堆放在柜子上。
男人在包扎小腿肚時，裸露的膝蓋和手掌也全是蚊蟲叮咬的紅痕。
由此不難看出，男人日子過得十分煎熬。
月桂山內不存在廁所，想要解手就必須脫下褲子，將自身隱蔽在樹林。
也就是咱們日常所說的隨地大小便。
月桂山的工作條件這么艱苦，男人卻仍舊選擇在這里工作。
除非是本身特別熱愛自然、喜歡干這行，不舍得這個職業(yè)，否則就是護林員這份工作有豐厚的報酬。
高額的工資能讓他忍下痛苦，堅持工作。
填飽肚子后，男人撥通了桌上的老式電話，“喂，老大是我呀，老劉�！�
“您放心吧，山里的礦洞還在繼續(xù)開采，再有個幾天就能把新礦洞里面的所有礦石挖干凈�！�
“之前那幾個戴眼鏡看上去文縐縐的檢測人員說山腳部分的礦石資源還挺豐富。”
“但那畢竟是山腳，人來人往的很容易叫人看見。”
“還是山里好，沒人進來，想干什么都行。”
那位自稱是劉護林員的男人，開始進行一日工作匯報，他的言語間絲毫沒有提到任何有關維護月桂山環(huán)境的事件。
反倒不斷說著開采礦洞、伐木等一系列與護林工作背道而馳的事。
“對了……老大那個，我什么時候能調回去？”
劉護林員說話突然有點結巴，“我實在是太想念在局里喝茶看報的日子了�！�
“你不知道這兒實在是太危險了，每時每刻都有死亡風險，今天被蛇咬了，明天被掉下來的巨石砸到。”
“我渾身上下都是傷口，身體也差的不行，整宿整宿睡不著也就算了，屋里還到處是蚊子！”
“而且護理員的工資實在是太低，還不到原來工資的一半�！�
“要不是我現在困在深山老林有錢沒處花，妻兒老小早就餓死了�！�
劉護林員向領導強烈表達了自己不愿留在這的想法，時肆在桌子底下聽不見電話，那頭說了什么。
只能根據劉護林員長久的沉默和時不時的點頭哈腰，判斷對方沒說什么好話。
“我知道，我知道您說過讓我在這待兩年，回去就給我升職加薪�！�
“可是我昨天刷到老張的朋友圈，他剛升了部門組長，可這個職位不是您說好，回來以后就讓我當的嗎？怎么又變成他了？”
“咱們局里的情況我都懂，這么清閑多金的工作，一旦進去都是直接干到退休，”
“一個蘿卜一個坑，想熬出頭混個小領導當當特別難�！�
劉護林員的語氣帶著些急迫和焦急，對畫給自己的大餅送了別人表達強烈不滿。
“這回沒當上，下一次又不知道要等幾年，老大，我都已經快四十歲了，你總該讓我有個盼頭吧�！�
緊接著，劉護林員又陷入一段沉默，安靜聆聽著電話那頭的PUA。
“我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會好好在這工作的，可您總得讓我有個盼頭！”
“我今天又被捕獸夾咬了，您不知道那些礦老板是真不做人！”
“得了個非法開采的機會，恨不得把整個月桂山都榨干，礦洞打了一個又一個幾百年的參天大樹說砍就砍，連人命也不放過！”
“老大，你不知道我昨天還聽開采礦洞的工人說，礦老板決定在月桂山辦一個尸體收納點�！�
“那些沒人認領的荒郊野尸、餓死在路上的流浪漢，不是都沒地擱嗎？礦老板的意思是挖個大坑，把這些人都埋到一起�！�
畫話至此處，劉護林員打了個冷顫，為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害怕。
“這話都是好聽的，說難聽點就是非法處理無名尸體�！�
“只要有錢拿，甭管從哪拉來的尸體，都能給你埋起來，別說警察，天王老子都找不到�！�
劉護林員沒把話說得很明，但潛意識就在表達如果某些殺人犯在殺了人之后，尸體沒處擱，也可以聯系礦老板，花點錢把尸體埋在這里。
“生意真是越干越嚇人，老大，算我求你了，別讓我在這待著了�！�
電話那頭察覺到了劉護林員的焦急和不安，連忙安撫幾句。
“我知道，我就是想讓您給我個保證，再待一段時間是多久呀？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您總得給個數��？”
劉護林員跟電話那頭糾纏起來，語氣也從原來的雄赳赳氣昂昂，一定要討個說法，變成了如今的打工人三件套【收到】、【好的】、【明白】。
看得出，劉護林員一點也不愿意留在月桂山，是上司強行要他待在這里，還用畫大餅的方式將其禁錮。
打完了那個令人焦躁心急的電話，劉護林員憤怒起身，腿腳不便的他，只能用手指著桌子借力起身。
他抓桌子的時候有些用力，桌面微微傾斜的瞬間，幾份表格隨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