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體育生打了一拳,許望東的臉歪了半天。
但他很開心。
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不就是這樣嗎?
跟李知圓在一起,許望東從來都沒有提過他遇到的煩心事。
學院學生會主席陳澤平,又在一次例會上暗戳戳地指責他。
陳澤平說,某些干事工作不積極,信息不回,通知不發(fā),不想干活,只想賺學生會的名聲加分。
有人偷偷看許望東。
許望東很能忍,他神色如常,從來都沒有在公開場合發(fā)過脾氣。
而他的淡然,就是一種很有力的“冷暴力”。
他一直這樣沉默,就會激怒陳澤平。
果不其然,陳澤平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偏離了主題,只顧表達自己的不滿,滔滔不絕地說道:“有那么極個別同學,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是不把老師放在眼里。有時候輔導員喊著做什么事情,這極個別同學百般推辭,要么說自己要去外校上課,要么就是參加什么訓練……”
這幾句話,就差報許望東的身份證號了。
他每個學期都要去隔壁的軍校上軍事理論。
他每周都有兩三次軍事訓練……
他偶爾請假,原因也無外乎這兩點。
許望東依然隱忍不發(fā),神色如常,精神狀態(tài)穩(wěn)定得可怕。
一副“已讀不回”的架勢。
氣死人。
在臺上講話的陳澤平,已然暴怒:“某些同學的臉皮怎么那么厚?還能像沒事人似的坐在那里……”
坐在第一排的老師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冷靜。
在公眾場合,針對某一個人發(fā)脾氣,是非常不體面的。
陳澤平情緒失控,在師生面前、在公眾場合發(fā)怒,就已經輸了。
這時,許望東才從容不迫地站起來,說道:“剛才陳學長講過的近期工作匯總,大概是疏忽,他漏掉了科技部的工作,我想做一下補充。今年我們科技部組織比賽的頻率幾乎達到了每月一次;開學至今,我們已經邀請兩位優(yōu)秀學長為大家講解如何書寫科研論文、如何申請海外名校;另外,我們學院一共有三組選手進了挑戰(zhàn)杯國賽,我們計劃于下周周末幫助大家模擬答辯,已經跟研究生學長學姐約好了時間……”
陳澤平拿著話筒,默不作聲……
許望東繼續(xù)說道:“我們科技部的同學做了很多工作,做的都是能幫同學提高成績、參加競賽、工作就業(yè)的實事。我們的低調,不應該成為一筆帶過的理由;更不能因為一己私怨,抹殺其他同學的努力。”
他的部下們熱烈鼓掌。
老師頻頻點頭,肯定了許望東的話:“你們做得很好,為同學們做了很多實事,以后繼續(xù)努力……下面,我給大家講一講接下來的工作計劃……”
老師都是很有經驗的。
她察覺到了兩個同學之間濃烈的火藥味,她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也不能任由火藥味蔓延。所以,她用講話來掩蓋兩個人的矛盾。
散會之后,老師先跟陳澤平低語了幾句,陳澤平面色不悅,但是點頭了。
許望東在心里揣摩——老師是在讓他寬容大度嗎?
他背上書包,準備跟室友們會和,繼續(xù)討論比賽的內容。
陳澤平喊住了他。
教室里面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你對我有意見?”陳澤平目光犀利,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對你沒有意見。”許望東說道:“我們的聊天記錄都在,我所有的言行,都跟你解釋過。”
“意思就是你全占理了?”
“學長,我再重申一遍,我對你本人沒有意見。工作上的分歧,我們可以好好溝通。”
“就顯著你了。”
陳澤平又一次重復了這句話。
許望東很惱火。
但……起沖突總歸是不好的。
于是,他平靜地說道:“有話好好說,不要陰陽怪氣。你說這句話,讓我非常不舒服。”
“要說陰陽怪氣,誰能比得過你?要說心機,誰能比得過你?”陳澤平激動地說道:“你就是故意讓我在潘老師面前出糗……說實話,你是不是想把我拉下來,你自己上位?”
“你想多了,以后我只想一心搞科研,做學術。”
“呵,你搞科研?”陳澤平低頭冷笑,聲音幾乎輕不可聞:“你是借著‘國防生’的名頭才進我們學院的……得獎學金,借的是‘見義勇為’的名頭……你做學術?呵……”
每個人學號的最后兩位數就是入學成績的排名,很直觀,很殘忍。
許望東排名30。
他們班一共32個人。
也就是說,許望東入學時,成績在班里倒數第三。
可是班里的同學從來都沒有看不起他,更沒有人當面揶揄他。
他去年拿了很有分量的獎學金,同學也只是讓他請客吃飯,沒有說三道四。
許望東的拳頭捏緊了。
好在,他的心性已經在少年時期磨煉出來了。
如果失去了冷靜,就失去了先機。
他松開拳頭,笑了笑,說道:“我當排頭當久了,居然忘了當初入學時成績靠后了。還得感謝學長提點,讓我居安思危,知恥后勇。否則,很容易像某些人一樣,自視甚高,卻碌碌無為,只能站在講臺上,耍耍嘴皮子!
陳澤平驟然暴怒,一個拳頭沖著許望東揮了過去。
等的就是這一刻。
許望東擰著他的手腕,把他狠狠地推向黑板,巨大的撞擊聲回蕩在教室里,陳澤平疼得齜牙咧嘴。
平平無奇的拳頭,殺傷力巨大。
陳澤平爬了半天,才勉強站穩(wěn),眼鏡還掛在鼻子上。
“我就是用這個拳頭見義勇為的,你有幸體驗了一番。”許望東說道:“要知道,以前只有歹徒才有這種體驗!
……
這話真沒毛病。
陳澤平想挑刺,都挑不出來,只能徒勞地“你你你”,卻罵不出別的話。
“我,我要去告你!”陳澤平說道:“你毆打學生會干部!”
“告!”許望東說道:“攝像頭都拍著呢,我只是正當防衛(wèi)!
臨走時,許望東又說道:“以后,如果你不惹我,我們相安無事;如果你敢惹我,我就再讓你見識見識,我是怎么揍歹徒的。”
……
雖然出了一口惡氣,但許望東的心里并不平靜。
他現在的生活很順遂,但要說遺憾,一抓一大把。
如果沒有家庭變故,他也可以進人工智能實驗班,跟秦朝陽做同班同學。
他總是安慰自己,能考上南州大學,已經很好了;能拿獎學金,也很好。
但是,被陳澤平一刺激,萬千不甘涌上心頭。
“咦,這不是許同學么?”
許望東回過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軍事理論課的教官。
他很驚喜:“您怎么在這里?”
教官說道:“我來看望老同學,你認識她嗎?她叫步曉晴!
“認識,當然認識!痹S望東說道:“步師姐很厲害,她也給了我們很多指導。原來,她跟您是同學啊……”
“嗯,本科同學,我們都是學通信的。后來我進了部隊服役,她去了研究所,工作幾年才讀博士的!
“步師姐已經畢業(yè)了!痹S望東問道:“她怎么還在學校里呢?”
“說是想跟她的導師合作什么項目,我正好過來參觀參觀,我在等她呢!苯坦僬f道:“你們學校的環(huán)境確實讓人羨慕。我當初要是繼續(xù)讀工科,可能也會努力考到你們學校!
“能跟步師姐做同學,您以前的成績肯定是非常好的,怎么去一線部隊了呢?”
教官笑了笑:“年輕嘛,一腔報國熱血,想當超級英雄……就這么簡單。包括我當初上軍校,除了想給家里節(jié)省點錢,更多的是我覺得很酷……很多人不理解,都說我傻,其實我也有很多遺憾。但是,我已經實現我的夢想了,遺憾又算什么呢?”
這話讓許望東醍醐灌頂。
只要最終能到達他想去的地方,遺憾……又算什么呢?
“謝謝你啊,喬教官。”許望東開朗地說道:“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了。”
“不用客氣!比鄽q的喬教官眼神依然如少年般桀驁,他說道:“許同學,我很看好你。如果你能去我的老部隊實習,我非常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