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龍首州也被膠東郡王拿下了!
“這么說,這朝局怕是還有反復?”
“有反復好!陛下駕崩得那般蹊蹺,我等深受皇恩,豈能坐視這幫弒君狗賊如此逍遙!
“不錯,先帝靈柩尚未下葬,便強幸先帝嬪妃,這是何等荒淫無道之事!這等君王豈值得我等輔佐!”
“我等不如暗中聯(lián)絡,屆時助力一搏,成全先帝之厚愛,亦能搏出一個從龍之功!”
“善!”
......
同樣的夜色下,同樣的密室中,也有人在說著話。
“怎么樣?消息確認了嗎?”
“確認了,龍首州的確出了大事,這下子,大家怕是都坐不住了吧?”
“哎,不管龍椅上坐著的是誰,這朝局何日才能穩(wěn)定下來,百姓何日才能重新安居樂業(yè)!”
“我等都以為陛下內(nèi)有大義名分,外有軍權支持,更兼蕭相治國有術,這皇位怎么都是穩(wěn)的。誰知道膠東郡王整出如此聲勢,倒真是教人驚訝!
“穩(wěn)什么啊,你們看看陛下登基之后干的事情,有哪一點像是明君所為,若非蕭相還在傾力縫補,這朝局怕是早就崩了!
“如今看來,咱們是不是也要稍稍改變一下方略,朝著那邊下點注呢?德妃、夏景昀、蘇老相公,這些人湊在一起,這朝局怕是能好上不少!”
“值得思量!”
......
不比那兩處,要么旗幟鮮明地反對如今的朝廷,要么保持中立見風使舵,在西城的某處院子里的人,態(tài)度則是截然相反。
這幫在新朝起事的過程中攫取了巨大利益,實現(xiàn)了人生飛躍的人,倒也不是對現(xiàn)在的陛下有多么忠誠,他們只是十分忠于自己還沒焐熱的地位和好處。
“這可如何是好?龍首州若是丟了,這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便要兵臨汜水關了!
“是啊,朝廷應該會有辦法的吧?龍首州那可是蕭相的老地盤,若是他愿意領兵平叛,打下來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可眼下這個局面,誰能保證這中京沒有叛軍的同黨?蕭相真的敢出去嗎?”
“要不咱們提個議,遷都西京吧?”
“等等看,看看陛下和中樞如何應對再說。”
“嗯,也是。務必不能讓這朝局再給翻過來了!”
......
各方的態(tài)度和聲音都被夜幕遮蓋,化作水面下洶涌的暗流。
夏景昀坐在密道中,依舊在等待著。
密道的門在幾聲暗號之后被打開,呂一興沖沖地進來,激動道:“公子,娘娘,成了!龍首州州城被咱們打下來了!”
夏景昀將書一扔,匆匆上前,難掩激動,“真的?”
呂一重重點頭,“真的,京城權貴圈子都傳開了!”
“好好好!”夏景昀忍不住激動揮拳,“這最關鍵的一步終于成了,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
德妃和馮秀云,包括一旁的陳富貴等知曉夏景昀整個計劃的人,都是同樣面露激動。
拉著呂一吩咐了幾句,交待了幾件立刻要去籌備的事情,密道重歸安靜。
夏景昀站在密道口,抬頭仰望著頭頂?shù)囊股斐鲆恢皇,感受著氣流從指縫中穿過,輕聲道:“起風了。”
黎明在又一個黑暗之后到來,驅(qū)散了中京城上空的黑暗。
但對于此刻站在宮門之前,等待著入宮參加朝會的新朝官員們而言,心頭的黑暗卻遠未散去,甚至變得更深了。
官員們?nèi)齼蓛傻鼐墼谝黄穑務撝莻當下最勁爆的消息。
“這龍首州丟了,該如何是好。
“是啊,眼下膠東郡王可已經(jīng)手握三州之地,若是兩面夾擊,中京城危矣!”
“且看中樞如何應對吧?先前泗水州、云夢州叛亂還能無動于衷,這一次恐怕是不行了,必須得正面相抗了。”
“蕭相公堅守了十余年的地方,居然會這么輕松就被叛軍攻破了,真的讓人很難想象。
“這一次,怕是蕭相公得親自出馬,鎮(zhèn)壓叛亂了吧?”
“誰知道呢,如今這個局面,蕭相公真的會離京吧?”
大庭廣眾之下,眾人自然不可能說出什么有傾向性的言論,只是在各式的心思底下,帶著幾分不懷好意的心思互相試探著,八卦著。
“蕭相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扭頭便見蕭鳳山從一頂轎子上下來。
蕭鳳山坦然地承受著目光,和往常一樣,邁著大步,越過隊伍之中的眾人,來到了左側的第二位站定。
面色如常,讓人看不出一點情緒。
眾人正看著,忽然又有一頂轎子晃晃悠悠而來。
這就很讓人疑惑了,官場自有秩序,蕭鳳山如今權傾朝野,自然可以來得最晚,沒想到今日竟然還有人敢落在他后面。
眾人瞧著名義上的丞相萬文弼已經(jīng)到場,便立刻一臉看好戲的心思望了過去,準備看看是哪個倒霉蛋今日怕是要遭大難了。
當轎子停下來,一道身影從中走出。
眾人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登時僵住,英國公?
呂如松從轎中走出,坦然地來到了右側首位站定。
眾人面面相覷,這什么情況,英國公居然來上朝了?
有人還待竊竊私語,宮門卻在這時緩緩打開,眾人趕緊斂氣收聲,分別從兩側魚貫而入。
皇極殿中,隨著一聲高呼,東方明穿著帝袍,緩步走出,端坐在龍椅上。
他的余光瞥了一眼蕭鳳山,昨日連夜進宮陳述了對策的蕭鳳山,不動如山。
“諸位愛卿,昨日收到龍首州急報,龍首州城為逆賊白云邊與云夢州反賊合力攻破,龍首州形勢危殆,諸位愛卿可有良策?”
朝堂之上,一時竟寂寂無聲。
叛軍是必須要剿的,不剿是不行的,說不定哪天他們在中京城里吃著佳肴唱著歌,叛軍忽然就打過來了。
但是,這最適合的剿匪之人幾乎是顯而易見的,所以,一旦提議剿匪,就有逼迫蕭鳳山離京的嫌疑,在這敏感的時局下,如今朝堂之上,誰也不敢冒這個風險。
就在這時,蕭鳳山竟主動站了出來,“陛下,臣曾任龍首州牧多年,對龍首州情況甚是熟悉,如今形勢堪危,臣愿領兵,速平龍首局勢,以彰陛下皇權之威,以安中樞百官之心。”
殿中百官登時愣住,他們還以為會經(jīng)歷一番波折拉扯,沒想到蕭鳳山這么果斷地做出了決定。
不等他們驚訝張開的嘴巴合上,緊隨其后,英國公呂如松亦是邁步而出,“陛下,膠東郡王覬覦皇位,蘇宗哲、夏景昀等逆臣攀附其上,以至于天下動蕩,如今叛軍勢大,臣恐四野之中,多野心之人趁機起事作亂,臣愿領兵,出狼牙州,統(tǒng)領先前前往白壤、九河二州的官兵,平穩(wěn)三州局勢,以呼應蕭相公攻略龍首之勢!
大殿之中,議論聲登時不受控制地低低地響了起來。
眾人這才知道,不是蕭鳳山果斷,而是他和英國公等人早就已經(jīng)私底下商量好了,可笑眾人卻還在這兒想東想西。
啪!
一聲鞭響,董良站在一旁,尖著嗓子道:“肅靜!”
殿中重新安靜下來,東方明開口道:“二位愛卿真中流砥柱也,準奏!兵部、戶部及相關衙門傾力配合,依例籌備出征,形勢危急,刻不容緩,明日一早,大軍出征,不得有誤!”
兵部、戶部的主官立刻出列,沉聲應下。
“陛下!臣有一言!”
就在這時,原本與這事關系不大的禮部尚書王若水忽然站了出來。
東方明微微皺眉,“說!
王若水朗聲道:“陛下,如今逆賊東方白來勢洶洶,白云邊這等人便是當初東方白之擁躉,其人遠在龍首州,僅為一縣令,卻依舊釀出如此大禍!陛下,非常之期,當行非常之典,臣請立誅如衛(wèi)遠志等先前與逆賊交從甚密之人,同時族誅眼下仍在泗水、云夢二州為官之人親眷,并由黑冰臺大索城中,將與逆賊有過深厚交情之人奪權緝拿,除將來之患,避里應外合之危!”
這話一出,殿中不少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就連蕭鳳山都忍不住回頭看了王若水一眼。
這樣的話,本身就足夠驚駭狠毒,而從王若水的嘴里說出來,就更是讓人瞠目結舌了!
你他娘的當年是德妃麾下大將之一,你這禮部尚書之位還是夏景昀親手幫你爭取來的啊!
這得是何等的狠辣無情和歹毒,才能讓他公然在朝堂之上說出這等話來。
“要說與膠東郡王過從最密之人,你王大人是如今朝堂上頭一號!你要不要先自裁以謝天下?”
立刻有人側身出列,嗤笑著與之對線。
眼看膠東郡王勢頭漸盛,朝堂上并不缺少人愿意開始在那頭下個注,至少當下賣個人情先。
王若水膽敢站出來說這等言論,自然就對這樣的話有所準備,當即朝著東方明一拱手,“當初時局如此,臣只是順應大勢,待陛下登基,身負皇命,便同樣順應天命而效忠,豈能與那些冥頑不靈之逆賊相提并論!臣今日之言,亦可彰自身之堂皇坦蕩!”
我呸!憑你也配說堂皇坦蕩這個詞?
許多官員聽了這話之后忍不住在心里暗罵起來,而更是直接有人不顧風險站出來將話說得更明白了些。
“依照王大人這個說法,那些人當年也只是因為時局如此,順應大勢而已,何罪之有?”
“順應大勢?你怎么沒直接順到尚在潛邸的陛下跟前?”
“當此多事之秋,正當團結一致,共御外敵,豈能自相殘害,令百官惶惶,君臣離心,臣以為,王若水之言,眀忠實奸,暗藏禍心,陛下,臣請斬王若水,以正視聽,以安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