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如今蘇家威望最高的人,也是許多人認為下一步的家主人選,蘇家二爺如今能夠調(diào)動的資源是非常多的。
他知道老三曾經(jīng)有一段游俠歲月,長大之后,在蘇家也籠絡(luò)了一大幫江湖人士,對云夢州的地下江湖也是蘇家三位當(dāng)權(quán)兄弟中最有興趣的,所以,在老三跑了之后,他早就預(yù)料到了今日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
他調(diào)集了八百族兵,就埋伏在岳陽樓外的屋舍之中,只待他一聲令下,就可以讓老三無計可施,徹底拿下勝利。
那個什么反水弒主的刺客,與他半個銅板的關(guān)系都無!
“二爺,這般行事,是不是太過狠辣了些?”
一個老儒忍不住開口質(zhì)問,辜負病重兄長,欺壓嫡親侄女,如今更是直接命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弒殺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這實在是與當(dāng)下的主流價值觀太過沖突了。
“這人我不認識!”
蘇家二爺忍不住大聲為自己辯駁,“我怎么可能讓人去殺我的嫡親弟弟!”
“你還欺負你嫡親侄女呢!”
“你的嫡親大哥還莫名其妙中毒躺在床上至今昏迷呢!”
不知哪個膽大包天的人直接毫不留情地在他心上又扎了一刀。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蘇家二爺一吹口哨,從一旁的屋舍之后,登時涌出烏泱泱的數(shù)百族兵,將這幫江湖人士統(tǒng)統(tǒng)包圍。
“你們看,這才是我布置的后手!”
“這又不沖突,布置兩個后手也很正常啊!”
“如果刺客不能得手,再大兵剿殺,很合理。
“誰!站出來!”蘇家二爺是真急了,連聲怒吼!
夏景昀默默將白云邊在身前保護起來。
情況不妙,二房的支持者連忙站出來支持他們的主子。
“大丈夫行事,就該殺伐果斷,二爺此舉,并無不妥!大丈夫做便做了,何需如此惺惺作態(tài)?”
“三爺反出蘇家,又帶兵作亂,這與叛賊無異,將其絞殺,正合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之理,二爺此番舉措實在是正確至極!”
兩個心腹你一言我一語,將這口黑鍋結(jié)結(jié)實實地安在了蘇家二爺?shù)纳砩,摳都摳不下來?br>
蘇家二爺扭頭看著兩人,眼里都快噴火了。
我他娘的可謝謝你們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此事算是死死栽在他腦門上,洗不掉了。
不認也得認!
他長嘆一聲,“諸位,此事也非我本意,實在是老三妄動刀兵,值此關(guān)鍵之際,我需確保諸位之安全,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下方,在數(shù)百族兵的包圍下,在二爺發(fā)話繳械投降,既往不咎的命令下,在三爺橫尸當(dāng)場的畫面前,一幫江湖漢子扔了利刃,束手就擒。
眾人見狀也不好多說什么,不管心里認不認同對方的做法,這都是蘇家家事,而且已成定局,他們沒興趣為死人伸冤,只會向活人求利。
只能說這大族權(quán)斗實在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慘烈。
下方的局勢得到了控制,蘇家二爺警惕地暗中觀察著樓上眾人的情緒變動,見狀微微松了口氣,正要說話,又一陣馬蹄聲陡然響起。
眾人不由心頭一凜,又有誰來了?
今日這冬至宴怕是吃不安生了啊!
雖然也沒幾個人是真奔著吃來的。
蘇家二爺也連忙注視著來路,直到看清馬背上的騎手,這才松了口氣。
他的心腹們也都放松了下來,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蘇老四。
蘇老四在樓前勒馬,忽然瞧見了地上的尸首,微微側(cè)目皺眉一看,原本平靜的面容陡然一變,翻身下馬,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連滾帶爬地沖到跟前,驚呼道:“三哥?!”
“誰干的?!這他娘的誰干的!”
蘇老四跪在地上,抱著蘇老三的尸首,狀若癲狂,憤怒地朝著一旁的蘇炎炎吼著。
咆哮聲清晰地傳進了眾人的耳中。
“四爺,這是二爺?shù)陌才,怎么?你還有疑問不成?”
一個蘇家二爺?shù)男母估淅溟_口,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二爺?shù)母ㄏx,蘇家嫡系中混得最沒有人樣的老四,神色中隱隱帶著倨傲。
蘇老四驟然抬起頭,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家二哥,死死盯著,寒聲道:“這是你干的?”
蘇家二爺微微皺眉,淡淡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好好去做你的事!
“做我的事?什么事?繼續(xù)幫著你殘害嫡親手足嗎?”
蘇家老四的一聲怒吼,讓在場眾人齊齊一愣。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蘇家老四都是那個跟在蘇家老二屁股后面,唯唯諾諾,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窩囊廢,甚至當(dāng)初他看重的一房美妾被蘇家老二看上了,直接收入房中,他也只能雙手奉上,默不吭聲。
蘇家二爺也是稍稍有些意外,旋即面沉如水,“蘇元杰!注意你說話的態(tài)度!看清楚你是在跟誰說話!”
若是以往,這般一聲怒斥,蘇家老四便會立刻像是被馴化了溫犬,想起過往被馴化的歲月,重新溫順下來。
但今日,聽了他的話,蘇老四卻不為所動,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輕蔑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我很清楚我在跟誰說話,蘇元任,你太令我失望了!”
被直呼其名的蘇家二爺難以置信地自己方才聽到的話,“蘇元杰!你瘋了嗎!”
“我沒瘋,瘋的人是你,你被權(quán)力和利益,逼瘋了!
說完,蘇老四伸手想要將他死不瞑目的眼皮合上,但又停住,“三哥,既然你睜著眼,那就睜著吧,看著這個殘暴不仁,殺害嫡親手足的人,今日到底是何下場!
他抬頭看著樓頂,“二哥,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叫你。因為,你不配了!”
“過往我愿意忍你,讓你,追隨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也是個能人,我這一輩子沒啥野心,也不愿勞心勞力,有你們在前面遮風(fēng)擋雨,我得個衣食無憂,也就行了!”
“你搶奪炎炎的家主之位時,我沒有阻攔,因為我覺得,炎炎年紀(jì)尚小,未來有太多不確定之事,又是女流之輩,你能執(zhí)掌家業(yè),對蘇家的存續(xù)也算是有那么些好處的!
“你和三哥爭斗的時候,我也沒有阻攔,因為我覺得,三哥雖然豪爽好義,但性子急躁,不適合執(zhí)掌家族。”
“但現(xiàn)在,你居然害了三哥,還當(dāng)著這么多貴客的面。于手足而言,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兄弟,甚至都不能算作一個人!于家族而言,你的所作所為純粹是在令家族蒙羞!兄弟相殘,橫尸當(dāng)場,倫理盡喪,遺臭萬年,這就是你這個自封的家主給蘇家?guī)淼臇|西嗎?!”
說到最后,他甚至都帶著憤怒的嘶吼。
岳陽樓頂,蘇家二爺卻已經(jīng)漸漸平靜下來,聞言冷笑一聲,“你就是我的一條狗,居然也敢在此狺狺狂吠,不自量力,你憑什么敢這么跟我叫囂?你拿什么跟我斗?”
蘇老四的臉上,露出一聲冷笑,“我告訴過你,有些事,只是我不想,不是我不能!”
“這些年,你的產(chǎn)業(yè)都是我在幫你打理,你覺得那些人是認我還是認你?”
“如今青山郡守是我妻弟,你說他認我還是認你?”
“你身為嫡子,大哥不在你便是長子,但你殘害手足,暴虐無度,你說族人們認我還是認你?”
“你身為長輩,卻想著欺壓晚輩,而我卻只會擺正位置,盡心輔佐炎炎侄女,你說族人們是認我還是認你?”
他扭頭看著身后的數(shù)百族兵,指著上面的蘇家二爺,“諸位,你們都是蘇家人,你們愿意為這樣一個人賣命嗎?愿意的,舉起你們的手臂!”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直接背對著那幫族兵,看著頂樓眾人,“我看都不看,只要有五十個人舉手,我轉(zhuǎn)身就走!我敢賭,蘇元任,你呢?你敢嗎?”
在他身后,在無數(shù)雙眼睛的注視中,數(shù)百蘇家族兵,左顧右盼之下,竟無一人舉手。
蘇家四爺傲然而立,雖站在樓底,卻仿佛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蘇家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