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暖好不容易安慰好自己，重新建立起的世界，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徹底崩塌了。
她眼神空洞，腦海里只回蕩著一個信息——
鐘鳴不在了。
再也沒有鐘鳴了。
“我……他……”
她嘴唇顫動不止，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陳素一遍一遍喊著她的名字，但她根本就聽不見，臉上的血色一寸寸退去，仿佛瞬間變成了一句空殼。
“時暖！”陳素雙手控制著她的肩膀，用力晃動了幾下，試圖喚回她的理智，“你清醒一點，鐘鳴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一個名字，總算讓時暖有了點反應(yīng)。
她眼眸猩紅，連淚都沒有。
視線逐漸聚焦在陳素臉上，聲音從低喃到怒吼，“你不是說，他不會有事的嗎？”
“你不是說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嗎！”
“你把鐘鳴還給我……”
“……”
她把所有的絕望，都傾瀉在了陳素身上。
一開始陳素還能好好的安慰她，但幾天過后，時暖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zhuǎn)，還時常有精神恍惚的狀況，醫(yī)生說她精神受到過大的打擊，引起神經(jīng)錯亂，俗稱……精神病。
時暖瘋了。
但她也不是一直是瘋的。
偶爾看起來也很正常。
鐘鳴的父母早在多年前就移居國外，平時和他們夫妻的聯(lián)系都很少，再加上時暖這種情況，陳素沒辦法聯(lián)系上二老。
這樣一來，鐘鳴的后事只能由她幫忙辦，還要抽空照顧情緒不穩(wěn)定的時暖。
她還正常的時候，其實是個很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
出了這樣的事，以前的優(yōu)點都變成了弊端。
護工近不了她的身，也完全不配合治療。
不僅如此，她一歲多的兒子也需要照顧。
陳素一個頭兩個大，在日積月累的煩躁里，逐漸失去了耐心。
“時暖的情況瞞不了多久，公司業(yè)務(wù)上的事還需要她做決斷，現(xiàn)在怎么辦？”
聽江遠(yuǎn)航這么問，陳素積壓在心底的怒火徹底爆發(fā)出來，“怎么辦怎么辦……我怎么知道怎么辦！誰都來問我怎么辦？你不知道嗎江遠(yuǎn)航？我照顧女兒，還要照顧一個瘋子，還要管那個小東西，我哪里有空想那么多？再這樣下去也我也快瘋了！”
江遠(yuǎn)航皺著眉頭，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發(fā)這么大的火。
“我知道你累，但誰又在閑著？”
公司效益不好，陳素現(xiàn)在的所有重心都在家里了，他一樣忙得腳不沾地，“再說時暖是你的朋友，你花費這么多精力在她身上我都沒有意見，你還好意思沖我發(fā)火？”
倆人因此爆發(fā)了爭執(zhí)，爭相不下。
陳素也很不想管。
但是時暖他們家已經(jīng)沒有人了，她不管誰管？總不能真的任由她自身自滅。
江遠(yuǎn)航?jīng)]好氣的道：“總之，我聽說他們公司內(nèi)部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在蠢蠢欲動了，如果不趕緊采取措施，恐怕最后什么都保不住，你自己看著辦！”
“能有什么怎么辦！反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大不了就把他們的公司賣了！”
“……”
空氣突然寂靜下來。
這句話，像是一簇惡魔之火，星星點點的在陳素心里燃燒起來，越燒越旺。
是啊。
反正時暖已經(jīng)這樣了。
如果任由這樣下去，他們的公司最終也會落入其他人手里。
與其這樣，還不如趁時暖看起來正常的時候，讓她把公司賣掉，要知道他們公司的市值，怎么樣也有個幾億的。
陳素咽了一下口水，喃喃的嗓音是說給江遠(yuǎn)航聽，也是在自我說服，“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好……萬一好不了呢？我們要照顧她，還要照顧她兒子，和她的監(jiān)護人有什么區(qū)別？”
“沒有區(qū)別。她也不可能還可以經(jīng)營公司，還不如直接賣掉，就算她以后清醒了，這筆錢也足夠他們母子錦衣玉食一輩子�！�
最重要的是……
有了那筆巨款，江氏就可以在一夜之間起死回生。
江遠(yuǎn)航最初不同意，但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那巨大的誘惑。
一大堆文件，陳素連哄帶騙的讓時暖簽了字，至此以后，陳素就是時暖所有財產(chǎn)的直接代理人。
簽完字她就打算離開，時暖從身后拽住她的衣角，眼神亮晶晶地問：“素素，你真的可以幫我把鐘鳴帶回來嗎？”
“當(dāng)然�！�
陳素沉浸在喜悅里。
此時的她，連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眼底深處的貪婪和欲望。
她把時暖的手扒下去，小聲誘哄，“暖暖，你要乖乖的，只有乖乖的，我才會把鐘鳴給你帶回來，知道嗎？”
“喔，好。”
時暖點頭，坐姿都板正了許多，“乖乖的�！�
她喃聲自言自語，“鐘鳴也是這么說的，乖乖等他回來，我會乖……素素，你快去幫我找他�！�
時暖已經(jīng)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只有陳素。
她是最好的朋友啊。
素素不會騙她的。
不管怎么樣都好，多一點時間也沒關(guān)系。
她乖乖的，鐘鳴就會回來了。
從那以后，時暖依舊會偶爾變得瘋狂，但正常的時候，只要陳素用這個說辭哄著她，她就會乖乖聽話，像個孩子。
有了三億的現(xiàn)金流，江氏如預(yù)想中一樣生機勃勃起來，規(guī)模也比原先擴大了幾倍。
陳素和江遠(yuǎn)航的夫妻感情也恢復(fù)如初。
但家里多了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時常就會雞飛狗跳。
陳素開始越來越討厭時暖。
她為什么要瘋？
難道以后就一輩子這樣養(yǎng)著她？
這種問題，偶爾會竄出腦海。
時暖的兒子正好比江琳大一歲，剛學(xué)會走路不久，正是煩人的時候，陳素沒有那么多耐心，但那個小子……總會跑到她面前來叫媽媽。
“我不是你媽媽�！�
她漠然扔下手里的玩具，“你媽媽在外面，看到了嗎？”
小家伙不知道她再說什么，但還是會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院子里，時暖正蹲在地上，看狗在地上刨著什么。
“那才是你媽媽，她是個瘋子�！�
“……”
日復(fù)一日，轉(zhuǎn)眼鐘鳴已經(jīng)死了一年多。
時暖的情況比一開始好了很多，甚至?xí)姓嬲逍训臅r候，唯一不變的是，她一如既往的信任陳素，并且感謝她照顧孩子和公司。
“素素，你永遠(yuǎn)是我最好的朋友。”
陳素笑著應(yīng)付過去，卻在時暖提及公司的時候，止不住的心虛和害怕冒出來。
如果時暖真的清醒了怎么辦？
不行。
她不能清醒。
本來就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做出點什么都很正常，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