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白鶴似乎感應到他的靠近,優(yōu)雅地轉(zhuǎn)過身,邁著修長的雙腿踏水而來,親昵地用喙輕觸他的手掌。
蘇遠也看向那里:“那只鶴......”
“她叫白云,在員工還多的時候,我就是它的飼養(yǎng)員,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年了!泵废榈哪樕蠞M是溫柔:“我開心的時候,她會在水里跳舞;我難過的時候,她會用脖子輕輕蹭我。比任何人都懂我!
雨聲綿密,穿過白鶴潔白的羽毛。
蘇遠動了動手指:“它也......?”
“死了!泵废樾α,但是比哭還難看,“都怪我......”
“園區(qū)裁員后,我一個人要負責原先三四個人的區(qū)域。熊山、猴館、爬蟲區(qū)......每天從天亮忙到深夜。從前我可以每天陪在她身邊,但是從那之后只能在匆匆路過時瞥一眼!
“起初她還是會像以前一樣,老遠看到我,就高興地在水里轉(zhuǎn)圈,伸長脖子鳴叫!
“可我卻不像以前那樣,每次都朝著她走去,我只是遠遠地對她揮揮手,或者喊一句‘白云,等我忙完!’,腳步卻朝其他動物的方向拐了過去!
蘇遠看著那只白鶴,他竟然從一只白鶴的臉上看到了依戀的神情,同時腦海里也能想象出那副場景。
當梅祥提著飼料桶離開時,白云揚起的脖子會慢慢垂下去,轉(zhuǎn)圈的腳步會停下來,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水里,看著我越走越遠的背影。
梅祥輕聲說:“動物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裝下一個人。她不懂什么裁員,不懂什么工作量翻倍。她只會想......是不是自己上次跳舞不夠好看,是不是自己的叫聲惹我煩了,所以我才不愿意再走向她。”
“漸漸地,她開始變的安靜,也不再肯吃東西......”
“你冷落了她!碧K遠輕聲說,“白云小姐或許患上抑郁癥了!
“......?”梅祥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驚異于蘇遠的稱呼,隨即化為復雜的情緒。
他沉默了片刻,苦笑著點點頭:“是啊......你說得對。我應該早點意識到......”
“你待它不像對待一只動物,倒像是......對待一個沉默的戀人。”蘇遠直言不諱,“你愛她?我說的不是主人對動物的那種感情。”
梅祥的身體明顯僵住了,雨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沉默了不知多久,他沒有否認,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是啊,你或許完全不能理解吧?”
蘇遠伸手在懷里掏著什么東西,同時用很淡然的語氣說:“還好吧......我也有個同性戀朋友,不理解但尊重!
“......謝謝,如果早點認識你,我或許會更早想通這件事!泵废榭粗K遠,真心地說,“能和你這樣聊天真好......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他的目光掃過破敗的園子,“白云死了,這里馬上就要倒閉了,它們無處可去,我也無處可去。所以當我看到那個機會時,我抓住了!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堅定:“既然這個世界容不下它們,那我就創(chuàng)造一個屬于我們的世界!
就在這時,蘇遠拿出一條握著燧石的男人手臂。刺啦一聲,金色的烈焰瞬間附著在刀身上,在雨中熊熊燃燒,將四周的雨水蒸發(fā)成白霧。
“天聊得差不多了!碧K遠甩了甩燃著火焰的長刀,雨水在靠近刀刃時發(fā)出嘶嘶的聲響,“該送你上路了!
畫風在一瞬間突變,感受到肅殺的氣氛,那小怪物突然轉(zhuǎn)身沖著蘇遠齜牙咧嘴。
梅祥看著燃燒的刀鋒,非但沒有畏懼,反而露出釋然的微笑:“謝謝你愿意聽我說完這些。不過......”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在這個世界里,想要我的命,可沒那么容易!
原本溫順的白鶴幻影突然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啼鳴,潔白的羽毛逐漸染上暗紅色的紋路。
蘇遠眼中紅光一閃,左腳向前踏出一步。
火焰在雨中疾速蔓延,他已如鬼魅般貼至梅祥面前,腳下步伐如幻影,擰身避過撲來的小怪物,面對梅祥攻來的右拳,輕輕撘住他的拳腕,向上一抬。
梅祥懵了一瞬間,在他的概念里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蘇遠就已經(jīng)來到他面前,倉促間剛準備揮拳戰(zhàn)斗,下一刻自己便已然失去平衡。
更驚悚的是,蘇遠竟然再次從眼前消失了!
還未等他來得及做出下一步應對,膝蓋窩突然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腳,蘇遠趁著剛才抬起手臂的間隙,已經(jīng)順著他的腋下鉆到身后。
后背暴露在敵人身后!梅祥意識到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但他還是什么都做不了,從戰(zhàn)斗開始的短暫幾秒鐘他已經(jīng)完全進入蘇遠的進攻節(jié)奏。
他身體徹底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唰!
燃燒著火焰的刀鋒畫出巨大的圓弧,這是一道橫向斬擊,梅祥的頭顱沖天而起。
“再見。”蘇遠輕聲說。
幾乎同時,白鶴與小怪物齊齊發(fā)出凄厲的尖鳴,那聲音詭異至極,穿透雨幕,直刺耳膜。
它們的眼中不再只有溫順,而是滿滿的兇戾。
然而,不等它們發(fā)動攻擊,軀體卻已經(jīng)開始變得透明,如同被水浸濕的畫卷,色彩與輪廓迅速消融在空氣中。
就在它們即將完全消散之際,遠方傳來了鐵鏈拖曳的聲響,那聲音不如之前清晰,透著滿滿的疲憊,主攻殺伐的雷霆對它造成了極大的消耗。
蘇遠靜立雨中,將燃火的長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一番心理建設后......刀鋒微微一動。
鮮血順著脖頸滑落,在雨水中暈開妖異的紅色。
......
......
......
三十分鐘后,雨漸漸小了。
消瘦的如同干尸一般的蘇遠,終于在動物園大門旁的一處草叢中,找到了齊顯霆。
“你......你這,什么情況?”蘇遠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齊顯霆竟然趴在草地里,撅著屁股。
聽到熟悉的聲音,僅存一絲意識的齊顯霆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我在......裝兔子!
“裝兔子?”
蘇遠啞然失笑。
看來這就是規(guī)避管理員攻擊的方式?怪不得他沒被狗鏈子牽著一起過來,簡單又異常合理。
不過一想到那副場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手握雷霆從天而降,后半場體力耗盡后趴在地上裝兔子......
總感覺非常有喜感。
蘇遠把他扛了起來,另一只手拽著條銹跡斑斑的鐵鏈,慢慢朝著動物園門外走去。
“蘇遠......找到那個許愿壺的話,能不能借我用!饼R顯霆神志不清的呢喃。
“有用的話就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