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慎重!”
就當一名御林軍,推著呂本,隨著宋忠要去執(zhí)行朱標的命令時,一道低沉,壓抑,甚至有一絲絲‘威脅’意味的聲音突然想起。
呂本、宋忠轉頭。
其他人,也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
只見,藍玉滿臉漆黑,神態(tài)卻無比堅硬的看著朱標。
說話的就是藍玉。
看著此刻的藍玉。
一時間,很多人都有種錯覺,仿佛,洪武初年,那個對著先帝,都敢臉紅脖子粗,討價還價,不知死活的莽夫藍玉回來了。
咯噔!
許多人心中咯噔一下。
就連朱標臉色都變了變。
相較于洪武初年。
如今的梁國公藍玉,熬倒了一大批,諸如徐達、湯和這些軍中第一代領軍人物。
在軍中的影響力,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更甚,藍玉控制的北境軍,可有著高達十五萬的精銳!
現(xiàn)在的藍玉,如果像洪武初年。
別說新皇沒辦法和先帝相比。
就算是先帝,也得強烈忌憚!
藍玉深吸一口氣,抱拳道:“陛下聽聽城外百姓的呼聲,仔細聽聽。一旦燕王被朝廷押入詔獄的消息傳出,陛下試想一下,會發(fā)生什么事?”
在他看來。
皇帝明顯是輸不起。
惱羞成怒。
做出了極為荒唐的決斷!
倒也能理解,面前這位皇帝,從襁褓開始,就集萬千榮耀。
成年后,在先帝的支持下,更是幾乎成為,大明除陛下之外,另一個中心。
雖然先帝當初對新皇,嚴格要求。
父子間治國理念不同。
給新皇很大壓力。
但這種來自父親關愛造成的壓力,能叫壓力嗎?
除了來自先帝沉重父愛的壓力。
新皇就沒有碰到任何波折。
朝中所有的大臣,無論是不是東宮系,都捧著,圍繞著他。
反觀燕王朱棣。
經歷了多少摔打?
洪武九年,從高高在上的皇子,一落千丈,被打入塵埃,去做了農民。
每日要像普通百姓,去田中辛勤勞作。
洪武十三年,遼東之行為先帝尋回傳國玉璽期間,又差點在二十萬蒙古鐵騎的合擊共剿中,喪命。
后來去了福建。
開局也很艱難。
出海后,別人只看到人家現(xiàn)在風光無限。
可誰又認真去想過,人家踏足雞籠嶼時,在一片荒涼中,披荊斬棘,建設遷民安置點,遷徙百姓的艱難。
……
相較之下。
當今陛下,從小到大,從出生起,就幾乎是沐浴在榮耀中。
可如今,謀劃布局二十年的收官之作。
卻被打的體無完膚。
從未經過摔打的皇帝。
顯然根本不能接受這一切,進而連最起碼得理智都喪失了。
現(xiàn)在,反對戰(zhàn)爭的沖霄吶喊中,都隱約聽到了昏君的聲音。
試想一下,一旦把朱老四押入詔獄的消息傳開。
恐怕,昏君的聲浪,就會成為主流聲音吧?
他說到底,看似為了救燕王朱棣,終究還是忠言逆耳,為了皇帝。
……
朱標也絕非傻子,作為一個聰明人,自然聽懂了藍玉的言外之意。
‘會嗎?朕將老四下詔獄,天下百姓,就會將朕視為昏君嗎?朕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大明!為了中原!’
所有人都看著朱標。
而朱標此刻,則在衡量,藍玉的推斷,到底有無可能發(fā)生。
朝臣們,其實也在權衡。
藍玉的暗示,他們也聽懂了。
他們也不是沒聽到,夾雜在反戰(zhàn)聲浪中,弱小的昏君聲。
胡惟庸深深看了眼藍玉,眼底閃過一抹忌憚。
現(xiàn)在的藍玉。
讓他都感到一絲威脅。
當即,跨列而出,抱拳躬身:“陛下,千金子不立垂堂,局勢混亂,臣請陛下先行回宮,一切等回宮再做決斷也不遲,如今,我大明百姓,均都敵視,燕華海軍咄咄逼人,高呼反戰(zhàn),燕華海軍也明顯受民意震懾,不敢有所舉動,我朝艦隊無恙,陛下已無需以身犯險,若是燕華海軍,再敢善起戰(zhàn)端,我金陵百萬子民,即便手無縛雞之力,也必將人人跳入秦淮河,堵塞河道,掩埋其戰(zhàn)艦……”
胡惟庸侃侃而談。
就是保守派,聽了胡惟庸這番話,都忍不住唇角抽搐。
他們現(xiàn)在才明白。
為何人家胡惟庸,混的這么好。
全憑這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啊!
‘我大明百姓,均都敵視燕華海軍咄咄逼人,高呼反戰(zhàn)……’
真是這樣嗎?
總之,大家伙兒聽的都害臊。
百姓的反戰(zhàn),分明主要是沖著朝廷這邊。
硬生生被這位昔日的胡相,說成了燕華不得民心,百姓厭惡。
當然,這也給了皇帝臺階下。
恐怕,用不了多久,這位胡相,就要復起了!
朱標因藍玉一番話,難堪的臉色,漸漸緩和,主動承認道:“方才,是朕過于情緒化了,此事,的確需從長計議!
“胡惟庸,你與朕同車!
“遵命!”胡惟庸心中激動竊喜。
其實他何嘗不想皇帝,把朱四郎下昭獄。
可藍玉開口后,皇帝明顯冷靜下來,開始猶豫權衡。
他就知道,事不可為了。
既然如此,當然要盡可能利益最大化了。
于是,他就主動站出來,給皇帝找臺階。
如此,便是簡在帝心!
當初,他就是如此,得朱皇帝青睞。
義帝韓林兒,就是他揣摩準了朱皇帝的心思,所以,由他開口,提點廖永忠,殺了義帝韓林兒。
也恰是此事,讓他明面上受到了朱皇帝的責罰,可贏得了帝心。
從此開啟了平步青云之路。
眾人跟著朱標下城樓。
目視胡惟庸跟著朱標登上御駕,神色各有不同。
方孝孺和藍玉,不約而同坐上了同一輛馬車。
方孝孺看著前面御駕,又看向藍玉,嘆氣:“梁國公,今天你這番話,雖然讓陛下冷靜下來,卻也……卻也……”
恐怕,在陛下心中留下了疙瘩。
陛下寬宏大度也的確寬宏大度。
可他作為,從東宮時期,就跟隨在陛下身邊的人,很清楚,陛下在某些方面,胸懷其實很狹窄。
藍玉苦笑,隨即擺手:“無妨,皇帝身邊,總得有類似我這么一個,在關鍵時候,說些忠言逆耳之言的人,你們不合適!
“何況,此事了后,我會馬上離京,往后,如果可能得話,我會盡可能少回朝。”
“倒是你們,胡惟庸這個人……”
略微猶豫,藍玉滿臉復雜看著方孝孺,“你們可能斗不過胡惟庸,這個人,奸猾狡詐,或許,只有燕王才能斗得過此人。”
方孝孺聞言,下意識,又看向前面御駕。
“胡惟庸,難道朕做錯了嗎?朕做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大明,為了中原,為何,那些百姓,會如此待朕!”
朱標情緒有些激動質問。
胡惟庸一副認真傾聽模樣,心中則暗笑腹誹:陛下,你做這一切,為了你自己更多吧?
其實,即便站在朱棣的對立面。
即便恨不得,馬上將朱四郎碎尸萬段。
他也不得不承認。
如果大明能搞好和燕華的關系。
朱四郎一定會不留余力,傾力支持大明革新,支持大明工業(yè)化。
新皇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打著為了大明,為了中原的幌子,為了自己罷了。
新皇渴望證明,朱家皇子中,他是最優(yōu)秀的!
皇帝之所以能把這一切,綁定為為了大明,為了中原。
說到底,是因為他是皇帝。
大明是他家的。
為了他自己,某種程度,也是為了大明、為了中原,就能說得通。
他肯定不會指出這些。
首先,說出來,新皇沒面子,會記恨他。
其次,他們要對付朱四郎,不就是利用皇帝這一點自私欲嗎?
皇帝若是沒有這一點,自己不愿意承認的自私欲,大明和燕華的關系,皇帝和朱四郎的關系,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陛下的一片苦心,臣等都明白!敝鞓嗽捖,胡惟庸馬上開口寬慰附和:“百姓之所以不分黑白,是因為他們沒有這等見識,他們被燕王過去的一點小恩小惠收買!
“而且,我朝先帝主政期間,也縱容燕華在我朝,各種潛移默化的宣傳!
“臣以為,此時,陛下不妨暫且退讓一步,臥薪嘗膽同時,重塑我朝子民的輿論氛圍!
其實,今天百萬百姓反戰(zhàn)吶喊。
給他的沖擊也十分強烈。
他的內心,絕非表現(xiàn)的這般平靜。
這件事,也讓他意識到,想要殺朱四郎,打垮燕華,沒那么簡單。
必須先重塑大明的輿論!
“陛下若是咽不下這口氣,朝廷可以干涉占城、南朝內亂,臣認為,燕華一定會插手此事!
“詳細說說!敝鞓擞行┮鈩。
胡惟庸暗暗得意,他又摸準了新皇的脈搏。
果然,新皇吃了這么大的虧,顏面盡失,又受制于形勢所迫,無法對朱四郎做些什么,找回面子的情況下。
聽聞他的建議后,想從其他方面,找回面子。
這就是他所期待的。
這次殺不了朱四郎,已經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br>
畢竟,連藍玉這位皇帝妻舅都反對。
何況,那些一直保持沉默的藩王呢?
可必須要讓燕華和大明的關系更加糟糕。
加深新皇和朱四郎之間的仇怨。
……
“陛下,占城和南朝是我朝的藩屬,其王室統(tǒng)治受到威脅,我朝干涉,不但可以向周邊邦國,展示我朝的威懾力,影響力。”
“同時,一旦燕華插手,我朝也可以從軍事上,挽回此番失敗造成的威懾力、影響力削減!
“是,我朝海軍比不上燕華海軍,這是事實,可陸軍呢?”
“一旦燕華插手占城、南朝,我朝不妨在東南次大陸,和燕華在陸地上,比一比陸軍!”
“擊敗燕華,從而壓制燕華,對周邊邦國,越來越強大的影響力!”
他不信,陸軍比不上燕華!
朱標若有所思。
……
于此同時。
朱樉、朱棡則直奔會同館。
書房。
朱樉滿臉感慨:“老四,你是沒看到,今天百萬百姓,高呼反戰(zhàn)的場景,太壯觀,太震懾人心了,以前,你總說對百姓好點,給百姓多些政經利益,說實話,二哥雖然支持,可并不怎么重視,直到今天……”
他才真正明白,那句話,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朱棣看到此事,給朱樉如此大觸動,不由笑了。
他很清楚。
此事,一定會對二哥的價值觀,產生前所未有的正向促進作用。
朱樉說到最后,憂心忡忡看著朱棣,“大哥今天有些失去理智了,竟然下令,要把你下詔獄,老四,現(xiàn)在的局勢,已經很危險了,真的不用二哥,傳令姚廣孝嗎?”
朱棣臉上笑容消失。
說實話,他雖然做了最壞打算。
但他也沒有想到,大哥差點就下定決心,直接對他動手。
權衡片刻后,搖頭道:“二哥、三哥,再等等,我還有一張底牌沒打出去,相較于我的底牌,你們這張牌一旦打出去,就真的覆水難收了!
姚廣孝一旦收到命令起兵。
就是藩王無令調兵了。
還是直逼金陵。
這張牌,就是一張有進無退的牌。
一旦打出去。
那就只能把大哥拉下馬!
他并不想走這一步。
倒不是因為大哥。
現(xiàn)在,他們之間,除了血緣,還有什么兄弟情?
可雄英呢?
二哥他們呢?
他不得不為他們考慮。
朱樉、朱棡沒說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
一夜商討。
翌日。
方孝孺、藍玉、胡惟庸、呂本、黃子澄、齊泰等人,聯(lián)袂來到會同館。
一張桌子兩邊坐,涇渭分明。
朱棣坐在一邊,雍鳴、東旭等坐在朱棣身后。
方孝孺、藍玉、胡惟庸、呂本等人坐在另一邊。
方孝孺、藍玉歉疚看著朱棣,方孝孺拿出一份協(xié)議,遞給朱棣,“燕王,這是陛下提出的條件,只要燕王答應,陛下說了,他就可以不追究,此番燕王大逆不道之舉!
這番話,他說出去都臉紅。
但身為大明朝臣,即便沒有道義,也必須說。
他也是為了能和平解決爭端。
朱棣沒有接協(xié)議,冷笑看著對面眾人,“這番話,你們讓皇帝來,當著本王的面,親自說,他要是有臉義正言辭的說出來,無論事實如何,本王都承認!”
既然是談判。
他就不會考慮,彼此的關系。
唇槍舌戰(zhàn),絕不會退讓半分!
“王爺,還是先看看朝廷的條件吧!彼{玉插口,將此事帶過,模糊雙方誰占理這個問題。
朱棣看了眼藍玉,“早這樣,本王勉強還能接受!
“若是想給我扣道義的帽子,不妨回去轉告皇帝,本王不怕戰(zhàn)爭繼續(xù)下去,他不是要把本王下詔獄嗎?看看本王有沒有其他底牌,讓他這個新皇,徹底下不了臺!”
話中,朱棣接過協(xié)議。
打開掃了眼,不由被氣笑了。
第一條就是賠款一千萬兩白銀,要折算成工業(yè)設備。
朱棣翻轉協(xié)議,對著大明一方,指著第一條,冷笑道:“本王是頭一次聽說,戰(zhàn)敗者向戰(zhàn)勝者索要戰(zhàn)爭賠款,這一條,哪怕是一個銅板,本王也不會答應!”
“燕王,你的海軍是贏了,可你不要忘了,你全家可都在金陵城!辈魂幉魂柕穆曇繇懫。
朱棣眼神冰冷刺骨的看向呂本,“呂本,你信不信,即便這里是金陵,本王今晚就能滅你呂家!”
呂本臉色瞬間變白。
不由想到了陸氏滿門被滅之事。
朱四郎還有底牌!
這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朱棣并不打算放過呂本,“這次的事情,你們圍繞在皇帝身邊,發(fā)揮了多大作用,別以為本王不知道,就連你和胡惟庸,瞞著先帝組建的那個,極為隱秘,組織極為嚴密的倒燕聯(lián)盟,本王也不是不知道!”
藍玉、方孝孺臉色巨變,轉頭質疑看著胡惟庸、呂本。
胡惟庸還好。
可呂本,卻臉色狂變。
藍玉、方孝孺從呂本二人的反應,便明白,朱棣所說的這個組織,是真實存在的。
朱棣瞥了眼胡呂二人,收回視線。
點出倒燕聯(lián)盟,他是故意的。
有必要,給方孝孺他們提個醒。
朱棣繼續(xù)看著協(xié)議條款,“第二條,大十字鐵路計劃終止,我燕華所有工程師,限期撤離大明……”
抬頭,目光掃視眾人。
方孝孺、藍玉滿臉無奈。
昨夜,他們據(jù)理力爭,反對這一條。
畢竟,三百萬人口,都給了燕華。
現(xiàn)在終止大十字鐵路計劃。
怎么看都是朝廷虧了。
可胡惟庸等人,極力支持。
就連陛下都傾向這一條。
胡惟庸等人的理由是,首先,燕華的工程師,在大明妖言惑眾,傳播燕華妖風邪氣。
其次,終止大十字鐵路計劃,可打擊燕華工業(yè)。
最后,朝廷培養(yǎng)的人才,或許還不能很好的接手,但已經有了一定基礎,只要朝廷栽培,朝廷的本土人才,肯定也會慢慢成長起來。
陛下最終被說服了。
為了能和平解決此次紛爭,他們選擇了妥協(xié)。
“只要你們愿意,我燕華沒問題!敝扉φf了句,繼續(xù)低頭看協(xié)議。
第三條,是關閉大明境內,燕華所設立的,所有遷民辦事處!
這一條,朱棣沒有糾結,同意了。
“第四條,對我燕華來大明的貨品,加征正常通關稅的三倍?”
朱棣抬頭,看向對面眾人。
方孝孺為首,革新派低下頭,不敢和朱棣直視。
呂本為首。
尤其是呂本,則滿臉得意看著朱棣。
“可以。”朱棣冷笑,“不過要增加一條,對等原則,大明來燕華的通關稅,也加征三倍!”
“不行!”
呂本當即反對。
加征燕華商品關稅。
是為了確保,大明商人的利益。
可大明的商品,本來競爭力就差。
而且還是些,基礎性,可替代性很強的商品,燕華加征三倍關稅。
在燕華的售賣價格就高了。
還怎么和燕華產的本土基礎商品競爭?
啪!
朱棣把協(xié)議拍在桌案上,“給你臉了是吧?”
“本王作為戰(zhàn)勝方,本王能和你們就這份協(xié)議框架,進行談判討論,已經是本王身為朱家皇子,給大明朝面子!”
話罷。
朱棣直接拿起筆,在協(xié)議上進行修修改改。
半個小時后,把改的面目全非的協(xié)議,推回去,“把這份協(xié)議轉交給皇帝,這就是本王的最終底線。”
“如若不然,我們雙方就各施手段,再掰掰手腕吧!
方孝孺拿起協(xié)議,掃了眼。
也不給呂本說話的機會,起身道:“燕王的意見,我會轉交給陛下,今日的談判,到此結束!
……
半月后。
燕華、大明就文化、政治、經濟,達成了一系列協(xié)議。
經濟,主要涉及大十字鐵路、通關稅、以及工業(yè)設備進出口。
政治,大明一方提出,彼此斷交,朱棣答應。
文化、大明要求,燕華商人只能在大明劃定的通商商港活動,不準在商港之外,非協(xié)議規(guī)定區(qū)域活動,不得在大明傳播燕華文化。
軍事上、燕華必須保證,不得阻礙大明海商正常商貿等等一系列條件。
……
皇宮。
御書房內。
朱棣、朱標分別在一式兩份的協(xié)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交換后再簽字。
完成后。
雙方起身。
隔著一張桌子,在數(shù)百雙眼睛注視下,相互對視。
仇視朱棣的保守派,極力按捺著心中激動。
朱樉為首,朱家皇室眾人。
以及方孝孺、藍玉為首革新派,則滿腹苦澀,五味陳雜。
他們都很清楚。
這份協(xié)議簽訂后。
大明和燕華。
不,準確說。
新皇和燕王,再也不是兄弟了。
在眾人注視下,朱棣向朱標伸手,笑道:“陛下,最后再握一次手把,記得上次我們握手,還是簽訂大十字鐵路計劃的時候,這次握手之后,我們彼此的手,就再也不可能握在一起了。”
朱標看著朱棣的手。
抬頭,看向朱棣。
伸出手。
兄弟二人,在數(shù)百雙眼睛注視下,握在一起。
可誰都清楚。
這次握手,不是走到一起,而是徹底站在對立面!
兄弟二人目光在空氣中交匯,然后松開手。
“朕送送你!
朱棣點頭,隨即,兄弟二人往外面走去。
眾人遠遠跟在后面。
朱標瞥視朱棣,提醒道:“孤知道,南朝和占城是你的手筆,兩國作為朝廷的藩屬,朝廷決不允許發(fā)生這種事情,你若是繼續(xù)干涉,乃至插手,朝廷絕不會容忍!”
朱棣扭頭,看了眼朱標。
他清楚,這是下戰(zhàn)書。
“燕華十六艘鐵甲艦之仇,陛下不會真以為,就這樣算了結了,陛下既然下戰(zhàn)書了,咱們東南次大陸見吧!
話罷,頓足:“陛下不用送了!
朱標看了眼遠處,已經停靠的馬車旁,皇后常氏、以及雄英母子幾人,不由皺了皺眉。
卻也沒說什么,轉身折返。
朱棣帶著徐妙云、烏云琪格以及孩子們,走向皇后以及雄英。
“大嫂,你怎么來了!敝扉Φ纸,就無奈笑道。
他這位大嫂,處境也并不好。
其實,他并不希望,大嫂來送他們。
常氏笑笑,“你們要走了,這一走,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大嫂想送送你們!
話中,從身后宮女手中,接過一只,燕華產的,價格昂貴的真皮箱子,遞給朱棣,“這是大嫂這幾天,給幾個孩子做的幾身衣服,大嫂知道,你們什么都不缺,這是大嫂的一點心意。”
徐妙云沒推辭,接過箱子。
朱棣轉頭,對雍鳴幾人說道:“給你大伯母磕個頭!
常氏沒有阻攔,讓雍鳴幾人,鄭重叩首請安后,才一一把幾人扶起來,握著雍鳴的手,眼眶微紅,叮囑道:“無論大人們如何,你和你大哥,都不要忘記,彼此這份感情,是你大伯父他……”
“大伯母,雍鳴知道!庇壶Q搶先打斷常氏的話。
后面的話,大伯母說出來不合適。
會給大伯母帶來很多不好的影響。
雄英走過來,沖雍鳴笑著展開胳膊。
雍鳴笑著,兄弟二人來個擁抱。
雄英拍了拍雍鳴后背,叮囑道:“替我,給四叔、四嬸兒盡孝。”
“嗯,大哥也要不帶一點包袱,輕松上陣,不管是我爹,還是我,燕華都是大哥永遠的后盾,大明第三代繼承人,燕華作為朱家皇族分支一脈,也只承認大哥,大哥需要,就和我說句話,到時候,老頭子他老了,上不了戰(zhàn)馬,我就親自披甲上馬,回朝助大哥一臂之力!”
常氏、徐妙云挽手站在一旁,看著,相視一笑,卻又不由紅了眼。
……
“小妹,你都二十出頭了,該嫁人了,快點選個好夫婿,大哥還等著你成婚時,再去一趟燕京呢!”
“知道啦,大哥就你話多!”
……
“你們三個小子,可是咱們朱家有名的朱家三豆,要聽四叔的話!
……
片刻后。
告別完。
朱棣一家人登上馬車。
朱棣看著,站在馬車門口,紅著眼睛,緊緊抓著車門,不肯關上的雄英,笑道:“四叔在燕京,也會時時刻刻關注你的,若有過不去的坎兒,就派人通知四叔一聲。”
雄英抬頭,燦爛笑著點頭,“四叔,我記住了!
話中,眼淚不爭氣留下來。
轉身,同時關上車門。
朱棣透過玻璃窗,看著雄英背影。
沉默許久。
沖前面親自駕車的東旭說道:“東旭,咱們啟程吧!
東旭沖雄英、采綠、常氏招了招手,笑著點點頭。
“駕!”
抖動馬韁。
馬車緩緩啟動。
整個皇宮,所有人全都看著,這幾輛駛離的馬車。
朱標站在御書房門口,背手,瞇眼看著,馬車漸漸駛離。
……
所有人都明白,從今往后,新形勢下的新時代翻開了篇章。
而這個新時代。
必將是以燕華為中心,和以大明為中心的激烈碰撞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