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魏書記對我的肯定！”
姜云山面不改色。
“呵…”
魏平湖差點直接就被氣笑了。
這個姜云山，是連真話假話都聽不出嗎？
他現(xiàn)在的感覺就是使勁一錘子下去，卻偏偏打空了，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姜云山依舊坐得筆直，目不斜視，仿佛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魏平湖伸手從辦公桌上的煙盒里拿出一支煙，然后點燃，重新慢條斯理的開口。
“讓你擔任副書記、代市長，是組織上對你的信任，也是考驗…”
“希望你能夠擺正位置，積極配合長天同志的工作，維護好班子的團結…你明白吧？”
他抖了抖煙灰，留意著姜云山的表情。
“我明白…魏書記，我會全力配合林書記工作，維護班子團結，推動渾江市的發(fā)展�！�
姜云山一臉嚴肅，回答滴水不漏。
“嗯…”
魏平湖鼻腔里發(fā)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單音節(jié)，然后繼續(xù)說道。
“說到這個配合…可不僅僅是工作上的支持哦，更要在思想上行動上與長天同志保持高度一致，這個你明白吧？”
“我明白…”
姜云山先是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后話鋒卻是突然一轉。
“只要長天書記的決策是正確的，有利于渾江市發(fā)展的，我一定無條件全力支持！”
魏平湖的臉色一沉，姜云山的話他聽懂了。
意思就是林長天的決策要獲得他的認可，才會全力支持，但是如果不認可的話，那也就不存在支持了。
“云山同志…我建議你要時刻牢記，你是河西省的干部，所做的一切，首先要對河西省負責，要為河西省的整體利益著想…”
魏平湖沉著臉加重了語氣，開始站在省委的立場敲打起了姜云山。
“你也知道，河西省的情況比較復雜，剛剛經(jīng)歷了一些…波動，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安定，是團結，是上下一心，把精力都投入到經(jīng)濟建設上來…”
說到這，他頓了頓，用力把還剩一半的香煙使勁摁熄在煙灰缸里，用強烈的肢體語言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后，才又繼續(xù)接著說了下去。
“我在這里代表河西省表個態(tài)，任何不利于團結、不利于穩(wěn)定的事，都要堅決避免，任何影響全省一盤棋大局的想法和做法，都是極其危險、也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說“任何”兩個字的時候，每一次他都咬得格外重。
這番話說完后，魏平湖就眼神凌厲的盯著姜云山，等待他的反應。
而姜云山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
“我明白！”
姜云山點點頭。
就在魏平湖以為他已經(jīng)屈服了的時候，沒想到姜云山又繼續(xù)開口了。
“但是…我個人認為發(fā)展經(jīng)濟和改善民生，遠比維持表面上的團結和穩(wěn)定更為重要…也更符合河西省全省人民的根本利益�！�
魏平湖差點一口氣沒有提上來，他是真沒想到姜云山居然敢和他面對面的硬頂。
而實際上，姜云山現(xiàn)在也十分無奈。
并不是他想和魏平湖對著干，而是現(xiàn)在根本容不得他退縮半步。
一旦他示了弱，完全認同了魏平湖的說法，那么在未來和林長天的博弈中就會天然處于下風了。
比起現(xiàn)在假裝示弱以后再反悔，姜云山覺得直接擺明自己的態(tài)度更合適一些。
魏平湖花了將近一分鐘，才忍下了對姜云山破口大罵的強烈沖動。
他緩和了一下情緒，然后才重新開口。
“民生要改善，經(jīng)濟要發(fā)展，這沒錯…但怎么改善？怎么發(fā)展？要有方法，講策略…”
“更要認清現(xiàn)實，看清大局…不能只盯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更不能…抱有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甚至試圖挑戰(zhàn)經(jīng)過組織程序確定的方針政策！”
魏平湖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用這種姿態(tài)增加自己話語的壓迫感。
“云山同志，你還年輕，前途遠大…很多事，要看長遠，要算大賬。個人得失，一時意氣，在河西省的整體利益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你要知道…省里或者更高層希望看到的，是一個成熟穩(wěn)重顧全大局的渾江市長，是一個能真正為河西發(fā)展貢獻力量的得力干將…”
“而不是一個…處處標新立異、甚至惹是生非的…麻煩。”
“麻煩”兩個字，魏平湖說得很慢很清晰，帶著一股冷意。
姜云山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眼神變得更深沉了一些。
“魏書記，我其實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在豐嶺縣在渾江市所做的每一項工作，都是經(jīng)過集體決策的…”
“符合組織原則，也符合推動地方發(fā)展，造福一方百姓的基本方針…我不認為這是標新立異，更不是什么惹是生非！”
“是嗎？”
魏平湖真的怒了，聲音開始變得冷冽。
“最好是如此…我只是代表組織，給你提個醒而已…畢竟路是自己選的，也是自己走的。走對了，前程似錦，要是走錯了…”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
“可能就會很艱難…”
“河西省這片土地，養(yǎng)育了千千萬萬的干部，它既能為干部的生長提供養(yǎng)分，也…未必會一直歡迎那些與它格格不入、甚至可能帶來破壞的人�！�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沒做任何掩飾。
姜云山?jīng)]有立刻接話，辦公室里頓時就陷入了死寂。
陽光偏移了幾分，照亮空氣中懸浮的細微塵埃，卻照不散兩人之間出現(xiàn)的那堵無形而冰冷的墻。
沉默了足有兩分鐘后，姜云山緩緩站起身。
他俯視著魏平湖，一臉平靜的開口。
“謝謝魏書記的提醒和組織上的信任。”
姜云山的聲音清晰而平穩(wěn)，聽不出有絲毫情緒。
“我會牢記您的教誨，堅持原則，做好本職工作，為渾江市、為河西省的發(fā)展盡我所能…”
“魏書記如果沒別的事，我就不打擾您工作了。”
他沒有等魏平湖回應，就很禮貌的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轉過身，步伐穩(wěn)定地走向了辦公室的大門。
魏平湖面無表情的坐在寬大的皮椅里，看著姜云山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門后，眼中最后一絲偽裝的平靜消失殆盡，只剩下了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