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慎,那水就淹沒了她和年幼的弟弟。
這只恐懼的惡獸,幾十年如一日盤踞在夫人的心底,時不時在午夜夢里吞噬她,讓她一身冷汗驚醒。
沒人安撫她、支撐她,讓她的恐懼消散。
兒子和弟弟,在她心中始終都是孩子,他們更需要她,而不是她去依賴他們。
“等大太太章氏死了,我活著的初心是什么?”顏心自問。
最大的遺憾,還有中醫(yī)的凋落。
她能救中醫(yī)嗎?
顏心這段日子每天都去督軍府;驇鸵r夫人做點事,或跟她說幾句話,替她捏捏肩膀。
夫人臉上沒太多的笑容,卻也沒憂愁,只是一直忙著準備盛柔貞的陪嫁。
上次顏心和程三娘去看的那家跑馬場,夫人買了下來,算做盛柔貞的陪嫁之一——和上輩子一樣。
“夫人,這是年禮的單子!贝蠊苁掳岩粋賬本遞給夫人。
夫人想了想,對大管事說:“你去把前面五年年禮的賬本翻出來。”
大管事去拿了,很快拿了過來。
夫人給了顏心:“珠珠兒,你拿著去對一下,幫我看看今年的禮單是否恰當。哪里不懂,都來問我。我這邊事情太多了,這項實在管不過來。”
大管事看了顏心,態(tài)度立馬更殷勤了。
少夫人還沒過門,已經(jīng)在幫襯著夫人持家了,可見夫人對她的器重與喜歡。
而這位少夫人,賬本可以隨便翻,不用細看、不用拿算盤,就知道問題在哪里,大管事對她很敬畏。
“好,我先看看,明早給您!鳖佇恼f。
夫人:“不急,臘月二十給我就行了。”
她慢慢喝了口茶,問顏心,“你身邊幾個人做事?”
“四個!
顏心就把白霜、半夏、程嫂和馮媽都介紹一遍。
白霜是景元釗的人;半夏負責管顏心的衣裳首飾,以及替她梳妝;程嫂管飲食,松香院的各種采辦;馮媽則等于是管事媽媽,她拿著錢匣子的鑰匙,統(tǒng)籌院內(nèi)大小事務(wù)。
“這個馮媽,她多大年紀了?”夫人問。
顏心:“快五十了,她是姜家老祖母給我的人,很忠誠!
“年紀大了點。你身邊年輕的兩個,都略微天真,難以幫扶你。你得栽培一兩個人!狈蛉苏f。
就像馮媽,再過幾年都是望花甲的人,該榮養(yǎng)天年了,不能再管事。
顏心身邊年輕的傭人,一個只會打打殺殺,一個只會收拾房內(nèi),都不是管家的幫手。
“等過完年,我調(diào)兩個人給你用!狈蛉苏f,“我這邊先挑人,再由黛竹教一教!
顏心道謝。
臘月的一場小雪后,天氣晴朗。日光暖暖曬著,庭院有了點早春般的溫暖。
主臥窗下搬進來兩株臘梅盆栽,隨著微寒空氣,將幽香送入室內(nèi)。
顏心坐在窗內(nèi)的書案前,認真翻看賬本。
督軍府的賬目,一般由三個人經(jīng)手:賬房、總賬房和總管事。再交給夫人。
夫人核對完,會蓋上自己的私章,這本賬冊可入庫。
年禮,是督軍府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項支出。
它也是有份例的:軍中高官家里,送什么,什么官級對應(yīng)多少錢財、物品;親戚家里送什么等。
每個小家庭的人情往來,也有這樣的賬目,只是遠比不上督軍府的龐大。
顏心看得很認真。
她到底不是小年輕,這種人情賬不需要教,一看就能看得懂。
她一個上午就翻完了,又怕夫人覺得她不用心,特意拖了兩天,晚上沒事又翻一遍,第三天去夫人跟前說話。
她說:“俞城侯氏,是阿爸的親妹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