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太病得奄奄一息，早起還吐了一次血。
“脈弦數(shù)而虛，舌苔干紅，不是什么大事，小問題。癥在上焦，尚未引發(fā)大病變，無什么大礙�！鳖佇恼f。
周太太虛弱，表情嚴肅，可話里卻帶著幾分揶揄：“你真的會看��？其他大夫都說如何如何嚴重�！�
大夫會把病人的情況夸大三分。
一則，病人和家屬害怕了，會按照醫(yī)囑好好休息、吃藥，這樣病能得到更快的治療。
再者，夸大病情，等病人好了，更顯得大夫“妙手回春”，診金多賺、名聲響亮。
周太太一年到頭請醫(yī)吃藥，從來沒見過哪個大夫像顏心這樣，一開口就是“小問題、無大礙”。
哪怕治好了，病人也不認可她的醫(yī)術(shù)。
“我只是實話實說。”顏心道，“太太，您的病不嚴重。”
周君望在旁邊，反而聽得膽戰(zhàn)心驚。
他和周太太的想法差不多：她這么輕拿輕放的，到底行不行？
是不是她醫(yī)術(shù)不好，才覺得沒什么問題？
周太太吐血好幾天了，其他郎中們瞧見都失顏變色，生怕周太太死在自己手里。
周太太也自覺命不久矣。
“需要我把我小姨的藥方，都拿給你瞧瞧，你做個參照嗎？”周君望又問。
其他大夫來了，都要想看看上一個大夫怎么診脈、開方的。在這個基礎(chǔ)上，再調(diào)整。
顏心搖搖頭：“不用。不是用胃泰、失笑散，就是四君子湯、六君子湯。都不對癥。”
周君望愕然。
周太太那雙微微發(fā)沉的眼睛，也陡然亮了亮。
她是唯一一個，不需要看別人藥方，就知道人家開了什么藥的大夫。
她也是唯一一個，覺得問題不大的大夫。
她胸有成竹，說話不緊不慢，不會讓人覺得她輕狂，反而被她輕輕拿起，病人都覺病情減了三分。
顏心給周太太開了黃芪建中湯。
“……上焦有了潰爛，這才吐血的，都是淺層病痛，不入心脈�！鳖佇恼f。
又說，“到底病的日子長了，藥方中要做些添加�！�
她還跟周太太說，“您的病要養(yǎng)，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斷根的。平日除了飲食清淡、規(guī)律，還需要少生氣�！�
又說她，“等您上焦?jié)�好了，我給您開些安神的藥。不治病，單單讓您睡得好。
平日閑事都放下，一點心都不要操。每日曬半個鐘的日頭，早晚庭院閑走百步。忌煙酒辛辣�！�
她讓周太太做個富貴閑人。
周太太愣了愣。
她不愛笑，臉上肌肉都僵化了般，哪怕想表現(xiàn)和善也不能。
顏心只說病人要多休息，她開了藥方就走了。
周君望拿著她開的藥方看：“生黃芪十錢、桂枝二錢、杭白芍藥四錢、生姜一錢、九香蟲一錢、大棗四枚、茯苓三錢。十劑，每日兩劑�！�
久病成醫(yī)，周君望粗略會看藥方了，他覺得顏心的藥下得挺重。
別看她說的云淡風輕，用藥卻狠辣。
似說書先生口中“悶聲不響、一擊致命”的游俠。
字也清秀飄逸，有風骨，很是好看。
周君望叫人去抓藥。
這件事，他們都瞞著周龍頭，依舊請醫(yī)。
來的大夫，個個都慌張，每個人都說周太太病情太過于復雜，不好治、很難治。
周君望和周太太聽了，便覺得這些大夫未必沒有醫(yī)術(shù)，但沽名釣譽的心很重。
周龍頭脾氣更加暴躁。
周太太暗中喝顏心的藥，周君望親自煎，他弟弟望風。
喝了兩天的藥，嘔血止住，周太太的臉色都緩過來幾分，沒前幾日那么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