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爭之世,爭搶的是機緣,是人心,是時間,是定力,處在這樣的時代下,注定是精彩紛飛的。
“噠,噠……”
熙攘熱鬧的街道上,楚徽、慕容天香牽馬前行,行走的行人有回首的,有私議的,這兩位長的郎才女貌,吸引了不知多少人。
“貴國似無修復(fù)兩國關(guān)系之意!
慕容天香走著,沉默了許久,看了眼并行的楚徽,語氣淡然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朝使團待與不待貴國都無關(guān)緊要了。”
“公主何出此言啊!
楚徽笑笑,看向慕容天香說道:“貴國與川朝使團訴求,還有遞交的國書,本王可從沒有懈怠過。”
“只是我朝的情況,公主也清楚,別的不說,單單是宗慶道叛亂一事,就不知在朝攪動多少是非變幻!
“皇兄是掌權(quán)親政了不假,可在這朝野間,不知有多少宵小之輩,魑魅魍魎,眼巴巴的在看皇兄的好戲!
“別說是皇兄了,就說本王,公主不會真的以為本王留在虞都,在朝領(lǐng)大宗正一職,此次主辦貴國與川朝使團接待諸事,就沒有人在私底下算計與掣肘吧?”
“是嗎?”
慕容天香眉頭微挑,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徽。
或許楚徽講的是實情吧,不過她也不是蠢笨之人,今下的大虞是怎樣的,她還是知曉一些的。
如果眼下出現(xiàn)的這些風(fēng)波,就讓虞帝招架不住了,那他當(dāng)初所做的那些,豈不就成了天下的笑話?
“信與不信,全在公主!
楚徽面不改色的說道:“反正在本王心中,是希望能與貴國修復(fù)關(guān)系的,而非是跟川朝修復(fù)關(guān)系!
“何況公主如此善解人意,本王及冠之初,皇兄是問過本王想與誰婚配,卻是不知公主此來我朝前,你家皇兄是否詢問過公主呢?”
講到這里,楚徽面露笑意,看向了慕容天香。
“……”
慕容天香扭過頭去。
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是沒有想過嫁人的,生在那滿是算計與冷酷的皇家,慕容天香見慣了世間冷暖。
對于她的皇兄,崇拜要更多一些。
畢竟在那之前的奪嫡,慕容皇朝經(jīng)歷了什么,她是心知肚明的,在慕容天香的眼里,她也要像自家皇兄一樣,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至于兒女情長,根本就不是她需要考慮的。
慕容天香不知道為什么她那冷冰冰的心房會出現(xiàn)一絲絲的松動。
“呵呵…不聊這些了!
見慕容天香不言,楚徽笑著說道:“若是公主覺得無趣,那本王可陪公主出城,在我虞都……”
只是楚徽的話還沒有講完,就被一些聲音給打斷了,楚徽皺眉看去,就見一些人情緒激動的說著。
“都快去看看啊,商儲銀號開業(yè)了!”
“這是個啥?”
“沒聽說過啊,銀號是干啥的?”
“人商儲銀號開業(yè),你激動什么?”
“嗐!還我激動啥,人商儲銀號開業(yè),凡是前去開戶的,別管存不存錢,人先送你錢!”
“我的天,居然還有這種好事,那抓緊去啊……”
慕容天香皺起眉頭,她的眼眸深處掠過一抹異樣神色。
“這個商儲銀號是干什么的?”
慕容天香收斂心神,看向楚徽說道。
“不清楚!
楚徽皺眉道:“聽著不像是打制兜售金銀飾品的,開戶,存錢,這在我朝聞所未聞,貴國可有過這類銀號?”
“沒有。”
慕容天香搖搖頭道。
“那……”
“走!
在這一點上,楚徽與慕容天香是有默契的。
別說是慕容天香了,就連楚徽也很好奇,這個商儲銀號到底是干什么,原本今日邀慕容天香出來,是為了確保能迷惑住慕容天香,確保本朝要做的事,能夠盡可能晚的叫北虜這邊知曉。
在楚徽看來能多拖一日是一日。
拖的越久,對大虞越有利。
為此楚徽是絞盡腦汁,要讓慕容天香不那么好預(yù)判到什么,在楚徽看來,慕容天香這家伙是自傲,但人絕對不是蠢材,這對大虞而言,還是個比較難對付的對手。
原本還想著怎樣消磨時間呢,現(xiàn)在是不用絞盡腦汁了,只是這突然出現(xiàn)的商儲銀號,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是說送錢嗎?快點給。!”
“是啊,你們商儲銀號想吸引人來,總不能沒有表示。!”
“靜一靜,大家先靜一靜!”
“商儲銀號說的話,肯定是會兌付的,但是要先排隊,一個個的來,開門做買賣,商儲銀號是最講信譽的!!”
“人說的也沒錯,咱們還是先排隊吧,這擠來擠去的,別到最后啥都沒有撈著!
“有道理,來來來,排隊……”
當(dāng)楚徽、慕容天香一行,來到開在興化坊的商儲銀號,就被眼前一幕幕給驚到了,放眼望去是涌動的人潮。
這家商儲銀號占地不小,是開在興化坊最繁華的路段,而興化坊距離朱雀大道還很近,僅是這樣就足以見識到商儲銀號的財力有多渾厚!
“郭煌!”
“在!”
在慕容天香思慮什么時,楚徽沉默了剎那開口了。
“安排人在此排隊,打探清楚這商儲銀號是干什么的!
楚徽頭腦清晰道:“還有,派人去別地看看,看這商儲銀號僅在興化坊開的有,還是說別的坊市開的也有!
“是!
郭煌當(dāng)即抱拳應(yīng)道,隨即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看來睿王對此很是關(guān)心啊!
慕容天香見狀,笑著對楚徽說道。
“難道公主就不好奇嗎?”
楚徽報以微笑,“在虞都內(nèi)外諸坊不說每天都開設(shè)有新的商號商行,但每月開的也是不少的,可像眼前這家商儲銀號,鬧出如此動靜的是很少見的!
“而且這個商儲銀號,選擇今下虞都內(nèi)外最撲朔的時候開設(shè),本王對此有興趣,有關(guān)心,這有什么奇怪的嗎?”
講到這里時,楚徽表情嚴肅起來。
看來他是真不知情。
慕容天香表面沒有說話,但心里卻暗暗思量起來,說實話她也很是好奇,就今下大虞所處的境遇,在虞都一帶應(yīng)當(dāng)一切以穩(wěn)為主,可這個商儲銀號折騰那么大的動靜,虞都令府這邊居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別的有司也沒有反應(yīng),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
“這里人多眼雜的,不如我等到對面等待如何?”
楚徽扭頭看向一處,“素來聽聞公主酒量不錯,今日難得有此妙事助興,不知……”
“請!”
慕容天香伸手示意道。
隨行的幾名北虜護衛(wèi)見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露出各異的神色,不知為何,他們總覺得今日自家公主格外的好說話。
難不成自家公主是真喜歡上敵國王爺了?
只是這念頭,在他們心中生出后,立時就驅(qū)散掉了。
對于他們所想,楚徽沒有在意,慕容天香也沒有在意,二人便結(jié)伴朝對面的酒樓走去。
“哈哈,居然真的領(lǐng)到錢了。
“真的假的,有多少啊!”
“足足有千錢。
“這么多啊,這商儲銀號就是有錢啊,哎,你他娘的擠什么,不知道排隊。。
“不對啊,有千錢,為啥沒有見你拿。!”
“這不是嗎?都在這存折上呢,人說了,想要取的話,要等十日后才行!”
在二樓雅間的楚徽,坐在臨窗處,俯瞰著不遠處在商儲銀號排隊的人群,只是看到那激動的人群,聽到那些話時,楚徽眉頭卻微蹙起來。
居然真的白送錢。
這是讓楚徽覺得匪夷所思的。
千錢,也就值一枚銀幣,可是這排隊的,超過了數(shù)百眾,關(guān)鍵是人數(shù)還在不斷地增加,楚徽不知道,眼前這個商儲銀號到底想干什么。
平白無故的送錢,他們拿什么賺錢?
天下熙熙皆因利來,天下攘攘皆因利往。
誰會去做賠本的買賣?
“吱~”
在楚徽思慮之際,緊閉的房門被推開,這叫一旁站著的北虜護衛(wèi),無不警惕的看了過去,在此等態(tài)勢下,郭煌表情凝重的走了進來。
“王爺!
郭煌抬手作揖道。
“打探清楚了?”
楚徽看了眼慕容天香,隨即看向郭煌道。
“打探清楚了!
郭煌正色道:“根據(jù)底下的人所查,商儲銀號在四市、三十二坊同時開業(yè),對外打出的旗號是一致的,這吸引到大批人蜂擁排隊,一些地方因為排的人太多,還鬧出了打斗,兵馬司已經(jīng)派人去干涉了!
“閃開。
“閃開。
郭煌正說著,街道上就響起喝喊聲。
楚徽、慕容天香循聲看去,就見一隊兵馬司的人,在為首官差的帶領(lǐng)下,速度極快的朝商儲銀號趕來,這叫不少排隊的人生出懼意,人的名樹的影,隸屬衛(wèi)尉寺的兵馬司,此前多次出動下,逮捕與處決不少人,這使其威名早已在虞都內(nèi)外傳開了。
“看來這商儲銀號的來歷,不簡單啊!
可看著,慕容天香似笑非笑道:“這兵馬司的人過來,居然不是勒令他們關(guān)停的,而是負責(zé)維持秩序的!
楚徽雙眼微瞇起來。
這手筆可真大啊。
虞都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虞的國都所在,居住的人口超過百萬眾,這進進出出的根本就沒有在此列之中。
對于商賈而言,虞都就是聚寶之地,僅僅是每日各項所需,都夠叫人賺的盆滿缽滿了。
當(dāng)然了,也恰恰是這樣,使得虞都內(nèi)外的一些買賣,不是誰想開就能開的,這背后都是有人的。
即便是背后的人倒臺了,使得一些群體被抓了,但很快,就會有新的后臺,有新的群體來替代。
畢竟誰會跟利過不去啊。
“商儲銀號真的送錢?”
想到這里,楚徽轉(zhuǎn)身看向郭煌道。
“真送!
郭煌從懷里掏出一摞東西,遞到了楚徽的面前,“臣擔(dān)心去的人少,沒法驗證真?zhèn)危跃团闪耸畮讉人!
“此物名叫存折,按商儲銀號的說辭,是對標大額儲蓄的,存的年限越長,那獲取的利錢就越多,最長能存五年期!
“除了此物以外,還有銀票,這是最叫臣心驚的,以等額的金銀,可在商儲銀號換取對等的銀票,上不封頂!”
“你說什么?!”
打量著手中存折、銀票的楚徽,面露驚疑的看向楚徽,“你是說這個銀票,只要拿著金銀前去商儲銀號,不管多少,人都能開具對等的銀票?”
慕容天香若有所思的盯著眼前的銀票。
“是的殿下!
郭煌點頭道:“底下的人得知此事時,也都感到心驚,所以就特意詢問所在商儲銀號的管事,他們的答復(fù)都是一致的!
“不管拿多少金銀來,商儲銀號都會開出對等銀票,而且持有商儲銀號開具的銀票,不管是到哪家商儲銀號,在驗明真?zhèn)魏,確認無誤后,可以兌付出銀票等額金銀,不過這需要繳一筆兌費!
“等一下!
慕容天香抓住了重點,伸手指向郭煌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商儲銀號不止在虞都內(nèi)外開設(shè)的有,在別的地方開設(shè)的也有?”
郭煌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楚徽。
楚徽微微點頭示意。
“是的!
郭煌這才開口道:“據(jù)底下的人,詢問各家商儲銀號管事,他們的答復(fù)都是一樣的,商儲銀號在虞都,在京畿道所轄各府皆開設(shè)的有,而且對商儲銀號需求很大的話,該號可能會開的更多。”
“找到了。”
慕容天香嘴角微揚,笑著看向楚徽道:“這家商儲銀號的幕后之人不簡單啊,靠一個定期存儲,就能聚攏大批金銀,在定期之內(nèi),不管存了多少,這金銀都是不能動的,而他們卻能挪用這筆金銀去做別的事情!
“而穩(wěn)賺不賠的,卻是這個銀票在異地兌付,如果本宮猜的沒錯,這個銀票越大,那匯費就越高吧?”
郭煌點點頭示意。
“還真是大手筆啊!
楚徽雙眼微瞇道:“這商儲銀號的存儲與銀票,對標的是不同群體需求,前者,是能吸引到愿謀得利錢的群體,后者,是吸引從事大宗買賣的群體!
“本王還真有些好奇,這商儲銀號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誰了,他難道就不怕有人起了歪心思,偽造存折與銀票嗎?”
“殿下,這似乎不太可能!
郭煌聽后,上前道:“您難道就沒有發(fā)現(xiàn)這存折還有銀票,所用紙料很特殊嗎?還有,在這存折與銀票上,是有不少特殊文字與符文的,臣拿到這些后,一直在琢磨這些,可是卻琢磨不透!
被郭煌這樣提醒下,楚徽、慕容天香無不看向所持存折與銀票上,他們的眉頭無不緊皺了起來。
此時此刻,似楚徽、慕容天香這樣的,在虞都內(nèi)外有不少,而他們越是細想,就越是感到心驚。
這商儲銀號不簡單。!
……
“沙沙沙……”
腳步聲,在大興殿響起,打斷了此間平靜。
“陛下,商儲銀號在虞都內(nèi)外引起不小的反響!”李忠壓著激動的情緒,畢恭畢敬的抬手作揖道。
“據(jù)底下的人來報,如今在虞都內(nèi)外皆在談?wù)摯耸拢簧兕I(lǐng)到商儲銀號存折的人,全都在各處傳播商儲銀號的種種!
坐于羅漢床上的楚凌,放下手中的奏疏,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看來是取得了開門紅!
楚凌神情自若道:“幾十萬撒下去,能夠在民間吸引這般大的關(guān)注,那接下來商儲銀號只要穩(wěn)扎穩(wěn)打,就能在京畿道治下闖蕩出名堂了。”
“是的陛下!
李忠低首道:“一些趕去晚的人,聽說錢發(fā)完了,不少情緒都很激動,不過兵馬司的人在維持秩序,也沒有鬧出什么大的動靜!
“而且……”
可說著,李忠卻有些猶豫。
“嗯?”
楚凌看向李忠。
“據(jù)底下的人來報!崩钪疫@才道:“在興化坊那邊,似看到了睿王殿下,還有北虜公主在!
“北虜公主似對商儲銀號很感興趣。”
“看來這個餌,是撒下來了!
楚凌嘴角微揚道:“行了,沒有其他的事情,就退下吧!
“奴婢告退!
李忠當(dāng)即作揖道。
‘最好能在北虜開起來,這樣有些事就能順勢而為了!粗钪译x去的背影,楚凌眸中掠過一道寒芒。
為了籌措商儲銀號,楚凌是下了大功夫的,特別是在防偽方面,那組織的人手,更是楚凌精心挑選的。
銀號這一產(chǎn)業(yè),在楚凌看來,應(yīng)該在大虞孕育出來,畢竟大虞都已鑄幣了,雖說跟自己認識的存有偏差,但這改起來也相對容易不少,而銀號的出現(xiàn),則是為了加快貨幣的流通與傳播。
當(dāng)然這樣的產(chǎn)業(yè),對于這個世界還是很新的,別的敵國要是跟風(fēng)搞了,那要是玩不轉(zhuǎn)真正的內(nèi)核,這非但不能幫到他們,相反還會嚴重損害到他們的核心利益。
有些時候摧垮一個王朝,不一定非要通過軍事手段,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領(lǐng)域也是能摧垮的,而走到戰(zhàn)爭這一步,那就是完成最后的收割了,楚凌的這盤大棋還在緊鑼密鼓的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