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老太太聽到周安安的話,魂體劇烈地顫抖,她以為這事沒有人知道,她以為神婆是來幫她女兒伸冤的,沒想到神婆居然一開始就識破了她和王氏的關(guān)系。
沒錯,她給曾東林的后代都下了咒,短時間不會發(fā)作,但是他們會慢慢地開始倒霉,開始一一死去,最后,曾家只會剩下二房和三房的子孫,那才是她真正的血脈,才是真正的曾家子孫。
她身為曾家的媳婦,雖然年輕的時候因為一己私利,犯了大錯,但是在她死后,她還是希望能夠撥亂反正,這樣興許能減輕她的罪過。
這樣自私自利,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卑劣行徑,曾老太太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但是在場其他的人,反被震驚了。
朱縣尉湊到劉良耳邊,小聲說道:“大人,下官本以為這案子夠復雜了,沒想到里頭還藏著這么多彎彎繞繞!
新來的縣丞也跟著說道:“還牽扯到五十年前的事情呢,這老婆子藏得真夠深的。我們城里居然沒有一點點的風言風語!
劉良也跟著他們一起,壓低聲音加入討論,“你們不也說五十年了嗎?就算當初有那起疑的人,估計早就入土了。何況,換孩子這種事,肯定是悄悄地來,最好是提前看中某一戶即將臨盆的人家,然后在某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來一出偷龍轉(zhuǎn)鳳......”
畫面感很強,朱縣尉和縣丞此刻已經(jīng)在各自的腦海里進行構(gòu)思了。
劉良猜得沒錯,曾老太太當初確實就是這樣做的,知情的只有她的貼身丫鬟和曾東林的生母,不過曾東林生母在孩子幾歲時就去世,曾老太太的丫鬟也在十幾年前就病死了。
曾老太太十五歲嫁入曾家,那時候曾家已經(jīng)在縣城扎根,擁有良田和店鋪,是實實在在的殷實人家。
而她呢,只是一個鄉(xiāng)下丫頭,不識幾個字,沒有出息的兄弟可依靠。
曾家看中她什么?
如果這時還有那活著的故人,肯定會站出來說,曾家就看中她娘能生!
曾老太太的娘,一連生了五個兒子,最后才得了她一個女兒,而且每一個都養(yǎng)活了下來。這在鄉(xiāng)下,可是值得夸贊的事情。
等到曾老太太十四歲該議親時,去她家提親的人,幾乎要把門檻踏破了。
女肖母,當時所有的人都認為曾老太太肯定能和她娘一樣,能生出很多健康的兒子,替自個兒的家族延綿子嗣。
在其中,曾家的實力最為突出。
城里來的少爺, 這在鄉(xiāng)下姑娘眼中,那就是實實在在的金龜婿了。
曾老太太的娘家滿心歡喜地應(yīng)下了曾家的親事。
可惜,事與愿違。曾老太太十五歲出嫁,直到十八歲還是沒有生下一兒半女。
這在當時,足以讓曾家成為笑柄。沒想到曾家放下身段求娶一個鄉(xiāng)下姑娘,竟是不能生蛋的母雞。
曾家顏面無存。
而曾老太太的壓力可想而知,她困在曾家,面對婆家日益嚴苛的對待,丈夫的冷漠,早已筋疲力盡,性子扭曲。
直到她的丈夫帶回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并納為妾室,她心底的憤怒和委屈才達到了頂點。
接下來就是爭風吃醋,勾心斗角的戲碼,她不但要應(yīng)付婆家人,還要看病吃藥,爭取早日生下長子。
可謂是煞費苦心。
還好,老天垂憐,在她十九歲的時候,嫁人的第四年,終于懷孕了。
本來,這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但是,隨著月份漸長,曾老太太就越發(fā)不安。
終日患得患失,性情越發(fā)古怪。
她的內(nèi)心一邊祈求上天,讓她能一舉得男,這樣曾家才不會厭棄她。另一邊,她又忍不住想,生男生女各一半,如果她運氣不好呢?
后來,她的貼身丫鬟忍不住告訴她,其實她們是可以做到萬無一失的。
只需要多一個男嬰備著......
丫鬟是她在難民中帶回來的,和她一樣,是鄉(xiāng)下孩子出身,只是丫鬟命不好,老家遭了災,跟著同村人逃荒到了這里,賣身為奴。
丫鬟也害怕主子失了勢,日子不好過,所以才給出了一個這樣萬全的主意。
換孩子?把自己的孩子送走?
這在以前,曾老太太是想都沒想過的,自己的孩子怎么能流落在外呢?那是她十月懷胎的親生骨肉啊......
只是,婆家對她肚子里的胎兒越期待,她的壓力就越大,最后不得不同意了丫鬟的意見。
“一定要找本縣的,讓我知道她的去處!
這是曾老太太當時唯一的要求。
換孩子,事關(guān)重大,絕對不能有一丁點后患,所以事無巨細都是她的丫鬟親力親為。
最后,她們找到了曾東林的生母。當時,那個女人和曾老太太預產(chǎn)期最為接近。
最重要的是,那個女人也想偷偷地拿到一筆錢,不被她的丈夫親人知道。
曾東林的生母,她爹病得快死了,沒錢治病,丈夫又不肯拿出家里的積蓄。
就在她絕望之際,曾老太太的丫鬟找到了她。
把自己的孩子換出去享福,她只要好好地養(yǎng)育別人的孩子,那她爹就能得到一筆救命錢,以后說不定在緊要關(guān)頭,還能得到這戶人家的幫助。
這樣的好事,曾東林的生母很快就答應(yīng)下來。
曾老太太也很滿意。
她安排曾東林的生母提前兩天住到鄉(xiāng)下的莊子里,而她也借機和丈夫鬧脾氣,借口要到鄉(xiāng)下散心,正好去了那個莊子休養(yǎng)。
兩個產(chǎn)婦臨盆時,接生的是她的丫鬟,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們才敢請穩(wěn)婆和大夫過來照料。
如此整件事就只有她們?nèi)齻女人知道。
回想起五十年前那晚的兵荒馬亂,曾老太太依舊心有余悸。
怎么就那么孤注一擲呢?萬一當場一尸兩命了怎么辦?
可是那時候,她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除了孤注一擲,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