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柏一直躲在白雀山山頂,這么多年,他偶爾也會喬裝下山,去閑逛一番。
那天早上一睜眼,他突然想念山下老李的燒餅了,老李的攤子在山下小鎮(zhèn)上,不過他知道老李的家在何處,如果早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老李出攤前的第一鍋,那是他給自家早起讀書的兒子做的,料足!
于是,山柏臉都沒洗就匆匆下了去雀頭。
這一路他太熟了,走的都不是游人常走的道,他在無人的密林之中穿梭,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山崖附近。
現(xiàn)在還早,白雀山本不該迎來游人,但是山柏卻聽到一男一女的爭吵聲。
“玲兒,你不是想看白雀山嗎,為什么突然又想回去了?”
“我不要,我就想回去,這里一點都不好,我想回家!”
“好吧,好吧,那我送你回家,你不要鬧了;厝ズ竽憧梢拖壬忉尠,萬一先生冤枉我就糟糕了。”
“哼,關(guān)我什么事!是你帶我來白雀山的!
“師妹!你!明明是你軟磨硬泡,我才......”
山柏聽了幾句,他不想管年輕小男女的閑事,于是悄悄地路過。
突然,一聲慘叫聲響起,緊隨而來的,還有一道驚慌失措的喊聲,“師妹!”
當(dāng)時,山柏已經(jīng)到了山崖之下的密林中,隱隱約約地,他看到前面的地面上躺著一個人。
他抬頭往上看,另一個人蹲在山崖邊上,手朝下伸著。
殺人了?
不過,關(guān)他什么事。
山柏沒有絲毫猶豫,一路下山,可能就因為那點耽擱,他錯過了老李第一鍋燒餅......
等他從鎮(zhèn)上滿載而歸時,已經(jīng)快入夜了。
山腳下陸陸續(xù)續(xù)都是返程的書生,他們每天樂此不疲地來這里,又在半道上打道回府,從來就沒有人能爬到山頂,甚至連那處山崖,都鮮有人去到。
想到那處山崖,山柏又想起早上那里剛死了一個人。
這個念頭只在他腦海里閃了一下,就被他拋開,他現(xiàn)在打算走另一條路回雀頭。
日頭落得很快,夜里的密林并沒有阻礙他的腳步,出身趕尸家族,讓他對山林有一種天然的熟悉感。
平時寂靜的山林,在今夜,卻隱隱傳出幾聲喧鬧聲。
山柏停下來仔細(xì)地聽了一會兒。
是慘叫聲,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
奇怪了,那些書生平時都到不了這里,如今這里怎么會傳出慘叫聲?
這是山柏回去的必經(jīng)之路,他隱藏了自己的行蹤,繼續(xù)往前走。
一靠近,他就發(fā)現(xiàn)這里有一股陰氣,而且還很新鮮。
應(yīng)該是早上新死的小鬼吧。山柏不覺得奇怪,他慢慢地往慘叫聲的方向而去,那聲音的主人好像慌不擇路,路上都是痕跡。
“師妹,我不是故意的!你放過我吧,求求你了!
“師妹,是你自己沒站穩(wěn),真不關(guān)我的事!”
“啊,你別過來,我認(rèn)罪,我認(rèn)罪,我去官府自首,你不要殺我——”
山柏看著一個新鮮的鬼魂,追著一個書生跑,聽那書生所言,這無疑就是早上那對年輕小男女了。
書生把小姑娘推下山,小姑娘來報仇了?
但是,這并沒引起他的注意,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那個新鮮鬼魂的身后不遠(yuǎn)處,還跟著一個鬼魂。
兩個一模一樣的鬼魂?一具尸體,是一體雙魂!
山柏意識到這事不簡單。
就在他留意另一個魂魄的時候,那個書生跑著跑著,突然倒地了,之后就口吐白沫,身體不斷地抽搐著,沒幾息就一動不動。
他死了,因為山柏看到書生的魂魄飄出體外。
書生不是被小姑娘直接殺死的,他一整天又驚又嚇,加上應(yīng)該是跑了半座山,體力早就超出了身體的負(fù)荷,累死了。
書生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尸體,突然捂著臉哭了起來。
“嗚嗚......我對不起我爹娘,我不孝啊......”
“怎么就成這樣了呢,怎么就成這樣了呢......”
“早知道,我就不該答應(yīng)玲兒,早知道......”
書生又哭又叫,悔不當(dāng)初,而小姑娘的鬼魂卻在一邊冷冷的看著。
“師兄,你害了我,死了,活該!”
書生抹了抹眼淚,說道:“師妹,你捫心自問,我何曾推過你?!是你自己在爭吵時,不小心跌下山的!”
他崩潰地大叫起來,來白雀山之前,他們鮮少見面,師妹在他心里只是個靦腆內(nèi)向的小姑娘,當(dāng)初她央求他出門時,他還以為師妹是在家無聊了,才想出門走走。所以他提議來白雀山,這里文人墨客居多,不損師妹的名聲,而且他來之前,一直以為師妹是和先生說好的。
沒想到半路上才知道,師妹原來是偷偷跑出來。但那會兒已經(jīng)入夜,想回去城門都關(guān)上了。
沒辦法,他只能做好被先生的責(zé)罰的準(zhǔn)備,硬著頭皮帶師妹去白雀山。
更沒想到的是,師妹居然是這樣一副表里不一的性子,表面上溫溫柔柔的,實際上一路上都在挑三揀四,時不時就鬧小脾氣,甚至把他當(dāng)丫鬟小廝使喚。
他只恨不得時間倒流,從沒因一時的少年慕艾之情,答應(yīng)師妹的荒唐之舉。
現(xiàn)在好了,他們都死了,他已無法和爹娘、先生交代了,他愧對他們。
山柏可以不管兩個小男女的恩怨,但是他不能不管一體雙魂。
后面那魂魄都快醒了!
就在書生和小姑娘繼續(xù)爭執(zhí)的時候,在后面那個無人注意的魂魄突然睜開了眼睛。
頓時陰氣大盛,她的氣息撲面而來,不光是陰氣,還有尸氣,一體雙魂,在娘胎就胎死腹中,無身可依,借著另一具身體棲身。
她是和另一個靈魂一起長大,但她神智上還是嬰靈,最是執(zhí)著,不能順利出生的怨恨,一直被正常的靈魂壓迫著,現(xiàn)在一朝清醒,她最想禍害的,一定是她的血緣親人!
龐大的怨氣,終于讓書生和小姑娘感到害怕。他們的靈魂顫抖不已,卻定定地站在原地,走不了,那個嬰靈要吞噬他們!
山柏自然不會讓嬰靈作怪,于是出手制住了她,一張定魂符,就讓她再次沉睡。
既然已經(jīng)出手了,就要有始有終,不能留她們在人間,于是山柏就打算送他們一程。
只是,當(dāng)他提出來時,那書生同意了,小姑娘卻沒有同意!
她說她想回家見父母,還說她父母是銅山縣的李先生。
山柏的印象中,銅山縣只有一個李先生,是那個多年前就在他們家教書的李先生嗎?他的女兒都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