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卿仿佛沒有知覺一般,只是默默地走在雨中,任由雨水沖刷著她的身體。
不過片刻功夫,她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都已經(jīng)被雨淋濕,沒有一絲干爽的痕跡。
顧卿沒有喝那杯酒,算是救了自己的命。
而蕭郕枼,大抵會死在這一場鴻門宴之中。
從東宮大殿至永定門的路在這一刻被拉的冗長,顧卿覺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卻始終沒有瞧見永定門的輪廓。
身上被雨淋濕的衣物在此刻成為了累贅,顧卿覺得自己的身子被千斤給壓住,難以動彈。
一陣凜冽的冷風如刀割般呼嘯而過,寒氣如刺骨直透顧卿的衣衫,使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然而,在這突如其來的寒意中,她并未察覺到,自己的背后早已多了一抹溫暖的庇護。
“顧二小姐,這般大雨,怎么連傘都不帶?”一聲清朗的聲音自后方傳來,打破了雨夜的寂靜。
顧卿心中一怔,忙側(cè)身回頭,只見一名身著玄色錦衣的年輕男子正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握著一把精致的木傘。
月光透過烏云的縫隙,映照出他俊朗的輪廓,正是蕭郕枼。
“世子?”顧卿有些驚訝,沒想到在這雨夜之中竟會遇見他。
夜雨愈發(fā)急促,滂沱大雨傾瀉而下,漆黑如墨的夜色中,難以瞧清蕭郕枼的神情。
但聽他那平靜而沉穩(wěn)的聲音,卻是不帶一絲醉意。
“給你!笔掄J枼將手中的木傘輕輕塞入顧卿的手中,那傘柄上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之前你才替本世子挨了一刀,我總不能讓你回去得傷寒吧?”蕭郕枼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關(guān)切。
顧卿握住傘柄的手局促不安,想對著他多說兩句,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千言萬語化作一句,“世子今日,少喝點酒。”
方才李宿遞給他的酒杯之中應(yīng)該是沒有下毒,但并不妨礙之后他會對蕭郕枼動手。
這場鴻門宴,一切都是未可知。
“多謝顧二姑娘掛心,我記住了!
話落,蕭郕枼便轉(zhuǎn)身朝著雨簾之中奔去。
他身影在斷線的雨中瞧不真切,顧卿也緩緩轉(zhuǎn)過身朝永定門走去。
一上馬車,如燕便大驚失色,“我的好姑娘!你怎么成這個模樣了?”
顧卿呆滯的坐下,任由如燕將披風搭在她身上,繼而幫她擦拭濕掉的發(fā)絲。
整理一番過后,如燕才得歇坐下來,“二小姐,怎么就你一個人出來了,難不成出什么事了?”
顧卿依舊靜默不予,窗幔之外的大雨打在馬車蓋上,嚯嚯的聲音席卷入耳,她下意識的揪緊了衣裙。
如燕不由得蹙眉,“姑娘這是怎么了?入了東宮一趟,怎么就……”
半晌之后,顧卿道出一句,“我們回府!
“不成!”如燕將手里剛溫好的暖爐遞給顧卿,湊近她身邊,“我們?nèi)舨坏鹊剿男〗阋黄,怕是府里又要傳些風言風語!
馬車窗外的風疾掠過,將窗幔撩起一小格,車外的雨順著窗格窸窸飄灑進來,冷風剛好吹入了顧卿的脖頸處,冷意頓時包裹了她的全身。
“不好啦!張大姑娘中毒了!張大姑娘中毒了!”
大雨傾盆而下,永定門外猝然間傳來急促的腳步和叫嚷聲,昏黃的燈籠光在窗幔上流轉(zhuǎn)回旋。
這毒,終究還是讓人下了……
如燕一時嚇破了膽:“二小姐!門外在傳,傳張大姑娘吃了宴席最后端上的湯圓心子便中毒了!”
原來下毒之人轉(zhuǎn)變了投毒的方向,將毒下在了湯圓心子之中。
看來,蕭郕枼指不定沒有中毒。
現(xiàn)在想來,方才她告訴蕭郕枼別多喝酒,在他看來不知有多可笑。
“馬車上所有的人都下來,方才在大殿之內(nèi)的人都不能離開!”
大理寺的捕快一聲怒吼,震的如燕惶然一頓,“二小姐,我們……”
“你別動!鳖櫱浠挪桓纳,“你又沒進去,怕什么?”
“可是……”
“別可是,把傘給我。”
如燕垂著頭,將傘遞給顧卿,“二小姐,會沒事嗎?”
顧卿沒有應(yīng)答她的話,只是輕輕撫摸了一番如燕的手。
一下馬車,顧卿的眼前便呈現(xiàn)出一片肅殺之氣。
大理寺的官兵們?nèi)缤芗纳职,將她團團圍住,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凜然。
他們身穿統(tǒng)一的鎧甲,手持長矛。
“此人在大殿之上突然離席,行為異常,嫌疑重大,立刻壓起來!”一位軍官模樣的人厲聲喝道。
顧卿心中一沉,但面上卻絲毫不露懼色。
她深知自己清白無辜,自然不懼任何審問。
然而,她身旁的如燕卻顯得異常緊張,急匆匆地從馬車中探出頭來,焦急地喊道:“不行!你們不能帶走我家姑娘!”
大理寺的侍衛(wèi)聞聲猛然瞪了一狠眼過去,如燕頓時被嚇得呆滯在了原處。
顧卿這時湊到如燕的身前,“軍爺,我身邊的丫鬟未曾進過東宮,方才我進入之時,所有人都瞧見了我是獨自一人,您可以找人來佐證。”
那侍衛(wèi)互相面視了一眼,頓時道:“總之我們要抓的人也不可能是個丫鬟,你大抵讓她趕緊離開!
“但!彼鄣组W過一絲狡黠,“你必須同我們一起入殿!”
顧卿忙不迭對著如燕道:“你趕緊回府,將這件事通知老夫人,告訴他們我和四妹妹都被留在此處了!
如燕惶惶不安,可還是應(yīng)聲而下,“我我知道了。”
此時的雨勢正在緩緩變?nèi),顧卿將撐著的木傘給收了起來。
“軍爺,不知今日大殿之上有多少人中毒。”
大理寺再如何也是在官場上見過詭譎的人,顧卿的這番話無疑是在揣摩他人的境況。
“怎么?”侍衛(wèi)輕輕一笑,“難不成真像城中傳言所說,顧二小姐同定陽侯世子有茍情?”
坊間傳言最是信奈不得,在太子耳中是一回事,在百姓耳中聽到的又是一回事。
等等!
上一世顧卿同李宿這時并未相識,方才卻在大殿之上那般刁難于她,李宿是當朝太子,何必同一位官家小女過意不去。
如此說來,上次桃春園一事,定然他誤認為顧卿同蕭郕枼是蛇鼠一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