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她最近的柜格里正擺著一盞描金繪芙蕖花琉璃彩燈，據(jù)說是某個前朝公主的心愛之物。
云窈隨手撥了撥，眼前的彩燈制作精巧，中間裝燈芯的位置還可以轉(zhuǎn)動，想必若點(diǎn)上火，燈光充盈起來，照著這琉璃彩燈，定會十分好看。
這滿倉庫的東西，就是比起曾經(jīng)慕王府的庫房都不遑多讓。
慕王府早在慕霆淵被褫奪爵位之后就查封了，將軍府怎么樣她不知道，但料想也差不多，本以為他已落魄至極，想不到完全相反。
“咱們這些錢莊有的生意好，有的就差些，不過‘錦豐’在南夏的商行圈子里一向風(fēng)評不錯，多年來與我們合作的商家不計其數(shù)，大部分的分號日進(jìn)斗金不在話下。”
南夏總共一百四十八座州府，而‘錦豐’卻占了半數(shù)之多，若非東家怕樹大招風(fēng)，不想引起龍椅上那位的注意，他們‘錦豐’早就能壟斷南夏所有錢莊生意。
所以說，他們東家是真的有錢，真正意義上的富可敵國。
來的時候，東家特意叮囑過他，要對夫人知無不言，于是蔣掌柜什么都招了。
云窈撫了撫額頭，感覺腦袋有點(diǎn)沉。
她想起來了，當(dāng)初做采藥人那會，秦蒼木給她的那些酬勞中，但凡數(shù)額大些的銀票，上面都印著‘錦豐’二字。
蔣掌柜不是夸口，就連秦蒼木都好巧不巧的也是‘錦豐’錢莊的客商！
還記得她有一回拿著銀票去錢莊兌銀子，當(dāng)時她看到那么大一座錢莊，到處金碧輝煌，各個柜臺上擺滿了白花花金燦燦的硬疙瘩，羨慕的不得了，就想著要是自己也能開一間錢莊就好了，天天抱著金山銀山，一輩子不用愁沒錢花。
誰能想到……誰想到這‘錦豐’背后的東家居然會是慕霆淵！
正這時，底下人來報，說是袁師傅到了。
此人是涼州城內(nèi)有名的鑄造師，慕霆淵派人找來驗刀的。
“夫人見諒，小人先送他去見東家，片刻就回。”蔣掌柜回身朝她拱手致歉，又囑咐下人好好伺候。
還沒從自家男人變成一座活金山的沖擊中回神，云窈擺擺衣袖：“不必，你們都去忙吧，我回房休息去。”
她邊說邊抬腳往外走，長長的裙擺下，是她發(fā)軟的兩條腿。
云窈暗罵自己沒出息。
蔣掌柜在她身后招呼左右：“將夫人剛剛看過的東西全部搬去主屋。”
“是�！�
書房，蔣掌柜領(lǐng)著人一番見禮過后，柳南笙將那幫黑衣人留下的斬馬刀取了出來。
“鏘”冷鋒出鞘。
袁師傅一手握住刀柄橫在胸前，另只手一寸寸撫摸過刀身各處，越是端詳，他的臉色就越凝重。
“這刀身形略彎，不似尋常所見的斬馬刀樣式，以小人幾十年來的經(jīng)驗所斷，這似乎……是東渠那邊的工藝�！�
“東渠？！”眾人大驚失色。
饒是鎮(zhèn)定如慕霆淵，亦是一怔：“你沒看錯？”
袁師傅搖搖頭：“小人愿意以性命起誓，絕不可能判斷錯！”
胡碩之幾人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驚疑不信。
“小人斗膽猜測，這把刀的主人應(yīng)該是侍衛(wèi)死士一流吧？”
見慕霆淵微微頷首，袁師傅便又接著道：“以這把刀的材質(zhì)和鍛造手法來看，小人認(rèn)為，非得是東渠貴族或是大世族才能豢養(yǎng)得起�！�
東渠貴族……
倒是奇了，東渠的人向來對他恨不得生食其肉，牛飲其血，不想方設(shè)法殺了他就算了，怎可能會費(fèi)盡心思混入南夏，只為救他？
慕霆淵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俊臉微沉。
辨認(rèn)完東西，袁師傅被蔣掌柜領(lǐng)了下去。
將其送出門后，蔣掌柜隨手抽出兩張一千兩面額的銀票放進(jìn)他的掌心：“等你出了這道門，就要將這里的一切全都忘記，萬萬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記住。”
袁師傅收了銀票，笑瞇瞇的：“放心，咱們認(rèn)識也不是一兩年了，我這張嘴你還能信不過么。”
蔣掌柜也笑：“我要是不信你，也不會找你做這筆生意了�！�
“行了，不多說了，我還要回去伺候東家，就不送你了�！�
蔣掌柜朝他擺手作別，點(diǎn)了個小廝送他出錢莊。
袁師傅一路回了家，他家住在東郊的鳳頭山，這里地處偏遠(yuǎn)，除了仰慕他手藝的客人會上門來請，少有人來往。
他一開門，轉(zhuǎn)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門的院子里，他的妻兒雙手被縛，背靠著背的綁在地上，看到他回來皆又懼又怕的掙扎哭喊，卻因嘴里塞著破布，喊也喊不出來。
袁師傅紅著眼眶，瑟瑟發(fā)抖的對著妻兒身邊的一幫黑衣人祈求：“我、我按照你們教我的，一字不差的都告訴慕霆淵了，求求你們，放了我們吧�！�
“他沒有起疑？”
說話的是其中一個黑衣人，若胡碩之在這，就會發(fā)現(xiàn)，此人正是當(dāng)初在孤崖山攔截他們，說要看兩個孩子的那幫人。
袁師傅猛搖頭：“沒有沒有，那個蔣掌柜跟我是故交，為著這層關(guān)系，他對我并不懷疑。”
黑衣人很滿意：“做的不錯�！�
袁師傅松了一口氣：“那……那各位答應(yīng)過，事成之后就會放了我們的�！�
“我們自然說到做到�！�
那黑衣人說道，領(lǐng)著其他人讓到一邊，示意他自己上前。
袁師傅跌跌撞撞的沖上來，一邊安撫妻子和孩子，一邊哆嗦著解開束縛著他們的麻繩。
麻繩解開后落了地，然而隨著一同落地的，還有他的人頭。
“啊——！”
女人的尖叫聲短促，剛出口又戛然而止，幾道身影陸陸續(xù)續(xù)的倒伏在地上，滿院子濺的都是血。
黑衣人繞著袁師傅一家檢查了一番，確認(rèn)沒有活口，便如鬼影般消失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