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窈練了一整天,箭矢在她手中,從最開始的無以為繼搖搖欲墜,變得越來越穩(wěn),留在靶子上的痕跡也越來越深。
到了最后,鐵箭頭更是深深扎進靶心,整個沒入,再也沒掉下來過。
她的準頭很好,十支有八支能命中,剩下的即便不是正中心,也在靶心附近。
不過跟所有人能看到的畫面不同,她眼前是觀世傳遞給她的,以她箭頭為支點,瞄準被無限拉進的黑色圓圈。
星寶在她耳邊幫她做最后定位:‘正下方,三毫!
箭矢隨之小幅度的移動。
‘放!’
手指松開,箭矢離弦飛出,狠狠扎進靶心。
“哇,又中了!”
她身后不遠處不知何時圍了一圈軍士,每看到她命中都要發(fā)出一聲驚嘆。
云窈一下又一下的拉滿弓弦,努力去熟悉手中的長弓。
靶子最中間的一片早已被她扎滿,她還無師自通,自己將自己的箭從后劈開,擠下靶心。
“嚯!破箭!”
眾軍士看到這里,更是驚叫。
“厲害!”
馮岳山站在一旁,感覺世界觀崩塌了。
說好的弓箭難練呢?說好的在弓箭一道上,從來只有嚴加苦練,不存在天賦呢?
都說弓箭手眼力好,但這可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日積月累鍛煉出來的。
畢竟姿勢可以學,經(jīng)驗可以教,眼力卻是自己的,這種東西無法傳授,就像人的視野一樣,拿一粒黃豆來說,正常情況下,以人的肉眼,黃豆放在十米之內都是能夠看清的,但超過十米便會十分模糊。
他還記得自己初學弓箭那年,他爹拿一顆黃豆放在桌子上,讓他站在五米開外的距離學著找準頭,然后距離慢慢拉遠,這期間,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勉強能在二十米內,射中黃豆,十次能有七次的高命中率。
曾經(jīng)他靠這個命中率,還在軍營里獲得了一個小神射手的稱號,這可是他一直以來的驕傲。
然而如今,他的驕傲碎了一地。
馮岳山淚水往肚子里咽。
傍晚,胡碩之他們剛回來就看到一堆軍士圍在那里,時不時鼓掌歡呼一聲。
“你們做什么呢?”
眾軍士回頭招呼:“胡將軍!”
“咻!”
破空聲吸引了胡碩之的注意力,不用他們說,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箭矢快如閃電,牢牢釘進掛在墻上的靶心處,箭尾的褐色雁羽微微顫動。
這塊靶子十分簡陋,卻不妨礙中心位置已經(jīng)扎滿了箭羽,這讓靶子看起來活像一株成熟的向陽花。
而將靶子射成向陽花的,胡碩之將腦袋轉向另一邊。
然后瞪大眼:??。
饒是他知道不能以尋常目光看待云公子,看到這一幕還是覺得——我靠,神人。
他們這番出去收購了一批工藝精良的武器,胡碩之想了想,從麻袋里挑了一樣出來:“夫人,不如試試這個?”
那是一把弓弩,長只有兩三寸,比長弓小很多,卻比長弓要重上幾倍不止。
弓弩最大的好處便是局限性小,且射程遠,威力大,當然,壞處也不少,其中之一就是準頭沒有弓箭好控制。
胡碩之教了一遍云窈怎么使用。
立馬有軍士起哄,指著茶館外頭一顆大樹:“夫人!試試看能不能射中那顆樹!”
眾人紛紛望過去,有人遲疑:“這也太遠了吧,目測差不多有一百多米呢!
帶頭起哄的軍士擺手:“誒呀,反正樹木的目標大,試試看嘛,就當練手了!
其余人開始起哄:“對呀對呀,不拘能射中哪里,就算擦過也很厲害了!”
云窈看了看遠處的大樹,低頭擺弄著弓弩:“那我試試吧!
弩機很重,到底是剛接觸這樣的武器,她一個人拿不穩(wěn),胡碩之干脆在她身前扎了馬步半蹲下去,用肩膀替她扛著重量。
帶頭起哄的那個軍士見她答應,自覺跑到外頭去等著。
云窈移動弩箭,低下頭瞄準目標。
她的眼前,觀世畫面被無限拉近,近到樹干上的紋路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仿佛觸手可及。
一只螞蟻在樹干上快速攀爬,它的下方,黑背蜘蛛揮舞著八條長腿漸漸逼近。
云窈目光專注,渾然忘我。
圍觀的軍士們,許多人都屏住呼吸,緊張的看著。
也有一部分人不以為意。
初學者就像瞎子拿刀,弓箭在他們手里都是盲打的,哪怕云窈方才命中率極高,在他們看來,十幾二十米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一百米根本不可能。
馮岳山也很緊張,不過他的緊張與其他人有些不同。
他看看百米開外的那顆樹,又看看云窈。
應該不能吧?
要是這都能射中……
還沒等他想完,就聽“錚”的一聲,因為箭矢射速太快,幾乎聽不到什么聲音,只有機關開合時發(fā)出的輕微動靜。
箭已離弦,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
眾軍士中也不乏有弓箭手,他們手掌橫在額前眺望。
接著,人群嘩然。
“天爺!好像射中了?!”
這么遠的距離,他們有些人看不太清,只看到先前跑出去的軍士猴子一樣的蹭蹭爬上大樹,從上取下來什么。
“不是吧?這么遠??”
“真的射中了?!”
眾人還驚疑不定,那軍士已經(jīng)興奮的跑回來,舉著手里的箭矢:“你們快看!”
大家伙兒都撲了上去,就見那支箭矢箭頭歪斜,顯然是受力后的破損,而更重要的,卻是那箭桿上竟還串了只拇指大的黑背蜘蛛!
“……我滴個乖乖……”
人群里不知誰被驚的爆出一句方言。
眾人再看向云窈,目光便從最初對上位者那點顯淺的尊敬,變成了對強者的頂禮膜拜。
——
初冬二十五日,天色尚暗,京都城的某處屋頂上,幾道黑影若黑鴉般輕巧的飛過,這些人俱都穿著黑衣黑鞋,連臉都用黑布大片包裹起來,幾乎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們中,有一人身形明顯要比旁人嬌小許多,她站在眾人的最前方,黑亮的眼睛望向遠處一重又一重,高低錯落的青灰色屋頂,然后伸手點了三個人,朝一個方向無聲的打了個手勢。
此人儼然是這幫人里的號令者,被她叫出來的三個人沒有分毫猶豫,立刻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