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朕?”那一晚的話言猶在耳,夜鴻弈一步步走向姚莫婉,卻沒有伸手攙扶。
“恨,莫婉自知道大姐死的真相,就恨極了皇上,大姐待婉兒那樣好,如果不替大姐報仇,婉兒怎配活在世上!”姚莫婉雙膝跪在地上,額頭埋在雙膝間,聲音很低,卻清晰無比。
“既然如此,你又何須跪在朕面前?”夜鴻弈苦笑,上天真愛捉弄人,同父同母的姊妹,他恨極了一個,也愛癡了一個。
“因為婉兒執(zhí)著仇恨那么久,從來沒有真心真意去了解皇上,在婉兒心里,皇上連大姐那樣好的人都要殺,又豈會對婉兒真心,可現(xiàn)在婉兒知道,是自己錯了……”姚莫婉的眼淚無聲滑落,合著頸項的雞血,浸濕衣襟。
“因何知錯?”夜鴻弈無法看著姚莫婉雪頸流血而無動于衷,遂自身上扯下長袍,緩緩蹲在地上。
“皇上信么,婉兒這一行,是報了必死決心的,在婉兒看來,于情于理,皇上都不會為了婉兒放了封逸寒他們,所以婉兒帶了匕首,既然救不出他們,索性將這條命賠給他們便是了,可是……”姚莫婉抬起閃爍著晶瑩的眸子,下意識自夜鴻弈手里接過長袍一角,若是讓夜鴻弈替自己包扎,難免不露出馬腳,姚莫婉如是想。
“可是什么?”夜鴻弈心疼看著眼前的可人兒,舍不得移開視線。
“可是婉兒沒想到皇上竟然肯放了他們,只是為了婉兒!這讓婉兒如何不感動,如何不自。≌\然大姐的死無人可以改變,可是皇上對婉兒的心也是真的!”姚莫婉草草用長袍一角把脖子圍起來,繼而動情看向夜鴻弈。
“所以婉兒肯跟朕回宮了?”夜鴻弈輕輕攬過姚莫婉,幽眸微微頜起時,有淚滑過,落在了姚莫婉的面頰上。
如果不是無名為一雪前恥,沒有按照與夜鴻弈事先安排好的計劃行事,姚莫婉真的會以為夜鴻弈蠢到家了。所以在看到五輛由玄鐵制成的囚車里分別扣著樓蘭王,封逸寒,狄峰,段梓桐和寒錦衣時,姚莫婉忽然覺得是自己太過自負,一只狼,你如何要求他會因為愛上羊,就拒絕葷腥。像夜鴻弈這樣睚眥狹隘的禽獸,又怎么肯因為她的那些話而寬容一次呢。
“無名叩見皇上!碑敓o名一臉得意的出現(xiàn)在馬車前時,姚莫婉便知道自己的計劃失敗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夜鴻弈劍眉緊皺,聲音透著掩飾不住的憤怒。
“無名已然將封逸寒他們囚禁在馬車上,請皇上過目。”對于夜鴻弈的質(zhì)疑,無名視而不見,他只想從姚莫婉眼中看到震驚和憤怒。
“皇上在騙婉兒?”車簾掀起一刻,姚莫婉心下驟寒,只見封逸寒五人皆被困在鐵囚里,身體虛弱無力,顯然是中了軟骨散。
“朕……朕不能放他們離開,否則大楚岌岌可危,婉兒,你就別管這些了!币锅欈拿嫔嘧想y辨,心虛開口。
“原來皇上是作戲給婉兒看的……是婉兒太天真了,愚蠢至極!”姚莫婉淚水橫溢,說著便要跳下馬車,卻被夜鴻弈封住了穴道。
“皇上,無名這便處置了他們!”眼見著姚莫婉冷眸如潭,無名唇角勾起一抹幽寒的弧度。
“皇上若動他們五人分毫,莫婉必嚼舌自盡!反正皇上也不在乎莫婉生死,那就讓這條狗殺了他們吧!”姚莫婉怒目轉(zhuǎn)向夜鴻弈,決然吼道。
“皇上,莫聽這妖婦胡言亂語,她會舍得死!無名這便處置了那五人!”無名嘲諷開口,眼下一片得意之色。
“慢著,朕決定將他們帶回皇宮,若五國來犯,他們或許還能派上用場!币锅欈莫q豫片刻,冷聲吩咐。
“皇上,夜長夢多,他們留不得!”無名聞聲愕然,繼而反對開口。
“不必多說,朕主意已定!币锅欈某姓J,在這件事上,他主要是考慮姚莫婉的情緒,當然,也是想為大楚留條后路。
“恕無名不能遵旨,他們五人非殺不可!”無名沒料到夜鴻弈會改變主意,他本想將五人殺死之后嫁禍給大蜀,畢竟直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人知道他們落在夜鴻弈手里。
但若留下活口,事情可就難說了,介時風聲一旦傳出去,結(jié)果非但沒將五國之兵引向大蜀,反而引到了大楚,這樣一來還談什么七國之亂,五國大軍與夜君清同氣連枝,夜鴻弈分分鐘就能被他們滅個千百回。
“無名!你抗旨不尊,居心叵測!難怪你上次會放了夜君清,原來你早有投敵之意!”姚莫婉得著機會,怒聲斥責。
“皇上,莫要聽這妖婦胡說,無名對大楚忠心耿耿!”無名狠瞪了眼姚莫婉,轉(zhuǎn)爾看向夜鴻弈,卻見夜鴻弈面色如鐵,雙目幽寒。
“無名,朕知道你是鐵血兵團的都尉,也知道鐵血兵團在大楚的地位,但是你記住,朕,是一國之君,朕現(xiàn)在命你將他們五人安全帶到皇宮,你可聽懂了?”夜鴻弈一字一句,寒蟄如冰,尤其是眼中的光芒,宛如利箭。
無名本想堅持,可想到再對峙下去很有可能會激怒夜鴻弈,鑒于現(xiàn)在還不到跟夜鴻弈撕破臉的時候,遂忍怒應(yīng)道。
自青峰山到楚宮至少要五日行程,為免太過招搖,無名將封逸寒五人封了穴道,下了軟骨散,之后丟進同一輛馬車,又因為所選之路避過集鎮(zhèn)鬧市,所以吃的食物多以野兔蛇肉為主。
夜已深,樹林內(nèi)起了兩堆篝火,即便姚莫婉萬般不愿,可夜鴻弈還是將姚莫婉拉到自己身邊,至于無名等人則圍在另一堆篝火旁,將燒好的食物扔給穿成串綁著的寒錦衣等人手里。
“婉兒,還在怪朕?”見姚莫婉垂眸不語,夜鴻弈心里很不舒服。
“婉兒不敢,也沒有怪皇上的理由!币δ竦_口,心底卻在思量如何將寒錦衣他們救走。
一路走來,姚莫婉暗中注意到押解之人除了無名是高手,其余皆是些皇城侍衛(wèi),只要解了寒錦衣他們身上的軟骨散,奮力一搏,還是有很大勝算的,如今最關(guān)鍵的便是想辦法將掛在無名身上的軟骨散解藥弄到手。
“那就還是怪朕,婉兒,不是朕定要扣著他們不放,你想過沒有,如果放了他們,一旦他們回去,必定會派兵攻打朕!”夜鴻弈不是沒懷疑過姚莫婉是否假意投誠,可他更愿意給姚莫婉最后一次機會。
“不會的,我們手里有他們簽字的國書,他們都是一國之君,不會言而無信的!”姚莫婉茫然抬眸,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