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沒想到在這夜闌人靜、毫無辦法渡湖的情急之下,遇到了翻江獺張榮,真的是大喜過望。他知道,只要有張榮在,肯定有辦法渡自己過湖的。所以,岳飛把自己想夜探寶相樓,無法渡湖的事告訴張榮。張榮言道:岳將軍,這有何難?在下若不能將岳將軍送上寶相樓,豈不污了我翻江獺的名頭!不過,小弟已經(jīng)去過一趟寶相樓,那里也是機關重重,戒備森嚴,不知岳將軍如何才能見到義弟黃佐?
岳飛道:張榮賢弟,眼下也顧不得許多,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張榮答應一聲,來到湖邊,然后施展“水上浮木”的上乘水性,讓岳飛站在他的后背之上。岳飛也沒客氣,一個“踏雪無痕”,縱身踏在翻江獺張榮后背之上,只見張榮將雙掌伸直并攏,雙臂沉于水下,一個“烏龍攪尾”向前奮力劃去,這時,他和岳飛已經(jīng)遠遠地離開岸邊,速度之快,宛如游龍戲水,只是到了第一道暗樁的地方,張榮才小心翼翼,用手試探著一點兒一點兒通過水下暗樁。
簡段節(jié)說,張榮馱著岳飛很快來到孤島之上,只見張榮熟練地將岳飛帶到孤島背面的一個山洞內(nèi),他告訴岳飛,這是唯一可以進入寶相樓而不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原來,張榮在潛伏到“矛尖”后,覺得無所事事,回望前面的那座孤島,甚是好奇,遂悄悄游到孤島上,不想,剛踏上孤島,稍不留意弄出響聲,就被孤島上的伏兵發(fā)現(xiàn),好在張榮水性極佳,一個猛子扎入水中,伏兵看到水面上只泛起兩朵水花,沒見人影,就對其他伏兵說:大概是水猴子(水獺)覓食,莫要理它;然后,各自回歸暗處。
此番再次登臨小島,張榮不敢貿(mào)然上岸,而是將岳飛帶到事先找好的山洞,岳飛仔細一瞧,這山洞是一個天然形成的,逞喇叭口狀,外口大,里面小,小的地方只能容一人躬身前行。
張榮告訴岳飛,這個山洞似乎是寶相樓的下水所在,水流中摻雜著菜葉和糞便順著山洞往外淌。岳飛心中暗喜,與張榮一前一后來到山洞的最深處;這時,岳飛已經(jīng)從洞頂?shù)目p隙中看到亮光。
岳飛屏住呼吸,施展壁虎游的輕功,靠近有亮光的地方。這時,只聽一個婦人說道:阿三!幫我把這塊蓋板掀開,好將這些腌臜之物沖走。你我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沒日沒夜的伺候這群活菩薩,已經(jīng)深更半夜了也不讓人消停。
隨著婦人的話聲,那個叫阿三的伙夫答應一聲,用燒火棍將蓋板掀開。這塊蓋板約有三尺見方,足可以穿行一人。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婦人沖刷,岳飛一個“飛燕穿柳”,立于阿三身后,沒等阿三和婦人有所反應,岳飛使出天山折梅手點住二人的穴道。
見岳飛已經(jīng)得手,翻江獺張榮一個“瀨獺翻身”,也從山洞中鉆了出來。二人定睛一看,這里原來是個伙房。廚房內(nèi)除了準備豐盛的菜肴外,鍋里還燉著鯽魚湯。岳飛輕聲地對二人言道:“你倆不要害怕,我是黃佐的結(jié)義兄弟岳飛,聽說義弟被大圣大王楊幺困在寶相樓,特意來見上一面。只要二位不聲張,與我配合,在下岳飛絕不會傷害二位的!
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岳飛這些年自太行武林大會嶄露頭角以來,楓林口大鬧獅子洞,覺華島智破子母鴛鴦鎖,星宿海大敗歐陽鋒,石門山鏖戰(zhàn)金兀術,縮頭湖巧破“八面桐人陣”,又布下“八陣圖”再敗金兀術,不僅在江湖之中聲名鵲起,就連官場民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是岳飛領兵抗擊金人的壯舉,更是深受普通百姓的愛戴。
二人聽說站在眼前的人就是名聞遐邇的岳將軍,原先膽怯的心態(tài)一掃而光。只聽婦人言道:“岳將軍,我倆都是附近安分守己的山民。自從楊幺占了這里,拆毀了我們的房屋,用木料壘營寨、設暗樁;收繳漁船用于打戰(zhàn),斷了我們的營生,我們也是迫于無奈,不得不在此聽候他們的差遣!
那位叫阿三的伙夫言道:“岳將軍既然來了,想必是來剿滅這些湖匪的,昨天就聽那些吃飯的暗哨說了,官軍來了,寶相樓一定要加強警戒,防止官軍突襲寶相樓,我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了解這些情況后,岳飛詢問了一下這些暗哨什么時候換班吃飯?如何才能見到黃佐?等等,只聽婦人道:“聽伺候黃公子的侍女說,黃公子受了風寒,渾身無力,吩咐我們煮碗鯽魚湯,給黃公子驅(qū)驅(qū)寒,這不,鯽魚湯剛剛熬得,正準備給他送去,不想,二位就來了!
既然如此,麻煩阿三大哥將衣服借給在下,在下與姐姐一道,為黃公子送魚湯,說完,岳飛對張榮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留在廚房內(nèi)。就這樣,婦人盛好魚湯放入托盤中,岳飛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黑灰,將廚師帽往前壓了壓,與婦人一道向樓上走去。
寶相樓一共四層,上小下大,從外面看,就像一座寶塔,最上一層也是八角飛檐,風鈴陣陣。二三層都是為黃佐設置的房間,最上面一層,是為黃佐撫琴而設置的望遠亭。從廚房出來,進入前廳,岳飛打眼一看,外觀挺大的寶相樓,其實里面的空間并不大。前廳的地上都是山石經(jīng)過打磨鋪就而成,厚實的墻面一律貼著金色的壁紙。樓梯、扶手都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走在上面看不到一絲灰塵。
見此情景,岳飛心中有數(shù),內(nèi)墻與外墻之間,一定是中空的,不敢說里面能夠埋伏下千軍萬馬,起碼成百上千的暗哨埋伏在里面是不成問題,而且,一旦寶相樓內(nèi)發(fā)生情況,只要按動機括,看似油光锃亮的樓梯和扶手,就會自動隱藏起來,讓上樓的人根本無法下樓。
岳飛剛剛踏上樓梯,就從背后傳來一個聲音,道:“雷婆子,今天端飯送湯怎么讓阿三也跟著上去啦!”這個聲音就好像從一個大甕里傳了出來,甕聲甕氣。岳飛心中一驚,更加相堅信自己的猜測,然后,岳飛故意嗯嘰一下,婦人趕緊言道:“。∈恰茄┼锕媚镒屗先サ,說阿三這幾天燒的飯菜不合黃公子的胃口,讓他上去親自問問。”“哦!原來這樣。我說三棍子搟不出個屁來的阿三,如何會跟你一塊上樓呢?小心伺候,快去快回!”原先說話的人催促地說道。
岳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可腳下依然和著婦人的節(jié)湊一塊上樓,轉(zhuǎn)了幾個拐角,上得三樓。映入岳飛眼簾的是一個面黃肌瘦,身披外罩,頭發(fā)蓬亂,眼窩塌陷的中年人,雖然外表邋遢,但精神依然矍鑠,這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黃佐兄弟?墒,岳飛沒敢聲張,因為在他不遠的地方坐著一名侍女,單手托腮,似乎在半睡半醒之間。
岳飛回手捻了幾顆飯粒,用中指彈向侍女的昏睡穴,隨手將三樓的房門關上。見有人進來,黃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道:“姜湯熬好了嗎?放在一邊!”岳飛悄聲道:“兄弟,為兄來也!”接著,他用中指抵住雙唇,向黃佐慢慢靠近。
聽到聲音有異樣,黃佐抬眼一望,不禁啞然,哎呀!這不是我日思夜想,白天見過卻又不能相認的岳大哥嗎!他壓低聲音對岳飛言道:“大哥,雖然寶相樓戒備森嚴,但是,第三層除了侍女外,并無暗哨。”說完,黃佐與岳飛相擁在一起,多日的思念,無限的敬重,惺惺相惜的感慨,都在相互擁抱中得到盡情釋放。
接著,岳飛把自己如何奉詔剿滅湖匪?如何隨楊華夜探寶相樓的簡要情況告訴黃佐;黃佐讓雷婆子在門邊聽風,把自己如何被楊幺所困?岳飛如何能破楊幺水軍等等,仔仔細細地對岳飛言來,最后,黃佐從書櫥里拿出一沓稿紙送于岳飛,讓他火速離開寶臺山,三個月后依計剿滅洞庭湖匪。
簡段節(jié)說,岳飛與雷婆子回到廚房,對她們進行一番交待后,與張榮離開寶相樓;張榮依然馱著岳飛回到寶臺山,此時,雞叫頭遍,岳飛向張榮交待一番,讓他趕緊回歸大營,自己通過絕壁回到下榻處。見岳飛平安歸來,楊華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放到肚子里。
第二日清晨,伺候楊二的兵勇為他們送來早餐,早已醒來的岳飛、楊華故意裝作不知,任憑太陽高掛,依然沒有起床,直至楊幺派人來通知楊華前去點卯,岳飛、楊華才懶洋洋的起床,草草地吃了早餐,匆匆忙忙來到大寨。一邊走,一邊抱拳道:“楊某多日不曾沾酒,昨晚不勝酒力,與丘主薄喝多了,天氣到了這般光景,未曾醒來,各位見笑了!見笑了!”說完,再三抱拳拱手。岳飛沒有多言,隨楊華身后抱拳拱手,然后坐在楊華一邊。
這時,只聽黃誠說道:“各位將軍頭領,俗話說得好,‘皇上輪流做,今日到我家’。大圣大王上應天理,下順民意,聚十萬雄師于洞庭,一敗程昌寓;二敗王燮;讓趙宋官軍聽到洞庭水軍莫不是魂飛魄散,可惜,趙構(gòu)小兒不甘失敗,再次派遣岳飛前來挑釁。不知各位將軍頭領有何見教?”說完,黃誠回到座位上。
這時,大圣大王楊幺隨聲附和道:“是!各位愛卿,孤家觀岳飛的人馬近在眼前,不知諸位如何打算啊?”聽了楊幺的話,岳飛渾身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心中暗道:“這樣一群雞鳴狗盜之徒,打家劫舍之匪,也敢在這里稱孤道寡,難怪中原之地,狼煙四起,民不聊生。此生不滅湖匪、趕盡金人,我岳飛愧對天下蒼生!”
哪位問了,洞庭湖匪軍不是鐘相之子鐘子義為匪首嗎?如何會輪到楊幺在這里稱孤道寡呢?前文書說過,鐘相死后,楊幺利用鐘子義的“太子”身份和名義,重新召集舊部。自從黃誠成為左仆射后,楊幺大力提攜楊欽、楊華等同姓宗親為兵馬太尉和大將軍,鐘子義的權力逐漸被架空,成為一個臭名昭著的傀儡,實際權力掌握在楊幺、黃誠等人手里,更何況,此時的鐘子義,已經(jīng)被楊幺軟禁在寶臺山。
沅陵狐周倫起身言道:“大王,昨日談起的車輪戰(zhàn)艦不知建造了多少?想我洞庭十萬之眾,上山可以殺盡猛虎,下?梢陨茯札垼缛粲凶銐虻能囕啈(zhàn)艦,莫要說是岳飛,就算是天兵天將,也要將他們溺死在洞庭湖里,其奈我何!”說完,哈哈大笑。
周倫的笑聲還沒有停下,一個凄苦的笑聲在一旁響起,眾人僵住笑容,遁聲望去,發(fā)出凄苦之聲的不是別人,正是被楊幺囚禁多時,始終一言不發(fā)的黃佐。黃誠連忙起身來到黃佐面前言道:“賢弟為何這般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