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順利。
薛芙在府內(nèi)還挺得人心的,下人們都覺得,她不像前侯夫人薛嫵那樣長袖善舞,賞罰分明,在府內(nèi)下人犯事的時候處理的讓人心服口服。
但是她菩薩心腸,總將事情輕拿輕放,并且都以賞賜為主,旨在安撫受了委屈的那個,不會懲戒犯錯的人。
所以大家平日里過得都還挺舒坦的,唯獨總有些想謀取好處的下人會聯(lián)合在一起假裝鬧事,偏賞后再分贓,倒也不會真做些什么,就是薛芙難免會受累。
或許正是給旁人留下一個性子軟、好拿捏、好糊弄的印象,才連設(shè)法供奉的行為都絲毫沒有引起懷疑。
做完這一切,薛芙覺得終于離她想要的未來不遠了。
接下來就只要耐心等待福緣氣運的吸收,她再重新懷上承恩侯的兒女,日子就會和從前一樣幸福美滿。
在祭拜薛嫵時,薛芙還在心里勸說對方的在天之靈好好安息。
平安兄妹雖然不能留了,可他們會以另一種方式降臨到自己的肚子里,然后重新回來。
薛嫵沒能繼續(xù)的人生,今后會由她來延續(xù)完成,變得更加精彩。
這樣想著,薛芙耐心地等著淮湘王謀事成功,讓南唐安定下來。
期間做事再苦再累,也感到滿足和值得。
可現(xiàn)在,她好不容易拼湊織好的美夢又被人撕碎了一角!
想到今日突然出現(xiàn)的那對母女,還有所謂的認親信物,薛芙便感到坐立難安。
她向上蒼祈求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承恩侯過后會解釋一切都是誤會,否則她辛辛苦苦織了這么久的夢算什么呢?
但薛芙的祈愿還是落空了。
承恩侯和她們在廂房內(nèi)待了大約有半個多時辰后,奉命前去送茶打探的丫鬟便傳回了消息。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侯爺果真認下了那對母女,承認了那野丫頭是侯府血脈,還說近日城中氛圍緊張,要待過些時日后再設(shè)宴正式向全天下宣告她們母女的身份!”
“侯爺說在此之前,他先將那對母女安置在府外的宅院中,兩家長輩那邊他親自去解釋,不勞煩夫人出面奔走難做!
丫鬟一邊通報著消息,一邊偷偷觀察薛芙的神色,覺得她也是不容易。
從嫁進侯府便被人拿來處處與薛嫵對比,時不時的刁難。
當時平兒少爺和安兒小姐尚在,她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卻不得重視,承恩侯和兩家長輩都偏心前夫人留下來的血脈。
后來平兒少爺和安兒小姐出了事,旁人又蛐蛐編造許多惡毒繼母的猜測,讓她承受了許久的壓力。
可嘆捱過這么久,難得平息了外面的猜測和流言,卻又突然冒出來一對外室母女。
而承恩侯的態(tài)度明顯格外重視,哪怕小少爺出生時他都沒這么激動過,連下人們都看出了區(qū)別!
薛芙的身形晃了晃,只覺得心頭寒冷徹骨,“你、你說什么……侯爺真的要認下她們?”
“那平民女子到底什么來歷,能讓侯爺把青梅竹馬的發(fā)妻都一時忘在腦后……你見到她了嗎?她長什么樣子,比薛嫵還美嗎?”
什么中了藥后被迫與陌生女子春風一度,薛芙根本就不信這樣的鬼話。
她太了解承恩侯的為人,以及他對薛嫵的情意了。
那是個年少意氣風發(fā)時,能為對方撈天上月,摘鏡中花的人,為了薛嫵,他做過無數(shù)出格卻被廣流傳為佳話的事情。
這樣一個男人,當初她千方百計引誘過多少次,在逍遙散和媚藥的雙重作用下都沒能得逞。
最還是靠著大劑量的逍遙散讓他上癮發(fā)瘋,才終于半強迫地成了事。
丫鬟聞言,磕磕絆絆地道:“奴婢……奴婢沒見到對方的模樣,侯爺?shù)谝粫r間叫了馬車在府外等候,現(xiàn)在已經(jīng)親自前去送那對母女了!
承恩侯這個行為十分不給薛芙面子,難免讓人覺得,承恩侯是怕她對外室母女做些什么,才護得這般緊。
薛芙的眼里終于染上些許淚意,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尖利和激動。
“侯爺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要這樣做!他為什么要背叛薛嫵,他怎么可以!”
丫鬟被嚇了一跳。
她覺得薛芙的話有點奇怪,不替自己委屈,怎還替過世的前夫人叫起了不公來?
但丫鬟頭一次見到平日說話溫聲細語的夫人這般激動,那端莊面孔扭曲的樣子,不知怎地莫名滲人。
她沒多細想,趕緊上前遞茶安撫。
“夫人息怒,您坐下喝些茶別激動……侯爺當年也是身不由己,這事……”
話音未落,薛芙已經(jīng)撞翻了丫鬟手中的茶,腳步凌亂地向外面匆匆趕去。
承恩侯安排的迅速急促,她疾步趕到前院的時候,鳳眠和璇璣已經(jīng)在他的親信私衛(wèi)護送下上了馬車。
黃昏落日下,薛芙只能遠遠地看到對方戴著的帷幕被掀起一角,露出不甚清晰但極美的側(cè)臉,便轉(zhuǎn)而不見。
“姑娘,道長,你們快走吧,從側(cè)門出去不容易引人注目,待會兒侍衛(wèi)會先送你們到茶樓!
承恩侯送走了二人,轉(zhuǎn)身過去,便看到薛芙失魂落魄地站在不遠處。
背景的后方天際,是后院那棵越過墻來,異常高大的梨花樹,雪白的花瓣紛落如雨,在日落殘陽的映照下染上悲泣的血色。
薛芙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已然痛徹心扉,“侯爺,你怎么對得起薛嫵姐姐!
這么多年來,那個俊朗多才、深情專一,比話本還要完美的男人,竟然是一副虛偽的假象嗎?
薛嫵在世的時候知道這件事情,絕不會心安地嫁給他,所以他也毫不真誠地騙了對方這么多年。
承恩侯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是恨到極致后的平靜,他知道這個女人的精神早已不太正常。
“多說無益,我們來日方長,薛芙!
男人冷漠地從身側(cè)走過,薛芙一動不動。
她感覺自己的夢碎掉了,精神信仰也一并被毀掉了,可親手毀掉它們的不是那對母女,而是承恩侯。
這一次,她該如何才能修正錯誤,縫補那個虛假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