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芙自認(rèn)是個膽小如鼠的人,可她有著非同尋常的貪婪天性,每當(dāng)極度渴望某種事物的時候,這種貪婪的天性就會驅(qū)使她壓倒自卑與怯懦,做出些常人所不敢想的大膽舉動。
于是她決定登上淮湘王這條船,聽從他的誘導(dǎo)和命令,讓承恩侯吸食并染上逍遙散這種毒物。
然后懷著他的孩子,借孕肚宣揚與承恩侯的“私情”,順利從一個樣樣不出色的薛家庶女,一躍成為新任侯府主母。
走到今日,薛芙為止付出了莫大的努力,偶爾回頭望向來時路,她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是以自己的手段本領(lǐng)能做到的事。
但無論如何,她成功了一大半。
只是每當(dāng)承恩侯癮癥發(fā)作時,那狀若惡鬼的身軀,還有那副仇恨的神色,都令薛芙在夜深人靜時感到無法抵擋的挫敗和茫然。
她努力得到替代薛嫵的機(jī)會,還原曾經(jīng)的一切,可這個拼湊起來的夢境卻好似和從前不一樣了,像一塊全是破補(bǔ)丁的舊布。
正確的模樣,應(yīng)該是甜蜜美滿的夫妻關(guān)系,還有和睦慈愛的親子關(guān)系……
但承恩侯不愛她,孩子們也跟她不親。
薛芙?jīng)]嫁進(jìn)來之前就很喜歡平兒和安兒,真正的把他們視如己出,在她的思維里,自己嫁進(jìn)來以后,孩子們跟她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和從前一樣好才對。
可這兩個原本乖巧的孩子,卻不知為何變得不懂事、不討喜起來。
明明該叫她娘親而不是小姨,卻三天兩頭地叫錯,偶然一次撞見她給發(fā)狂的承恩侯喂食逍遙散后,還開始抗拒起她的親近來。
孩子們表現(xiàn)出害怕的神色,引來旁人的揣測和竊竊私語。
薛芙累極了,她要學(xué)習(xí)薛嫵生前的所作所為,把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條,還要奉淮湘王之名,努力四處奔走幫他做事。
如此般忙里忙外,承恩侯不念她的好,孩子們也不聽話,給她添亂。
薛芙開始生氣了!
她為自己感到不值,明明她待平安兄妹無比周到,比那個從真正從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小家伙還要好。
可他們還這么不懂事,害得她這個繼母的聲譽(yù)都受到影響,被兩家長輩輪番詢問敲打。
薛芙發(fā)現(xiàn),孩子的表現(xiàn)異常帶來的影響太大,讓她復(fù)刻薛嫵人生的行為更加艱難。
于是她不想要這兩個孩子了。
但她也不喜歡那個從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那并不是她和承恩侯的孩子,將來長大后繼承香火也說不過去,萬一哪天東窗事發(fā)更是糟糕。
薛芙自己有預(yù)感,承恩侯可能對孩子的血脈歸屬有所存疑,才表現(xiàn)的那么厭惡抵觸。
她不由嘆氣,如果自己真的和承恩侯有一雙可愛的親生兒女就好了,說不定那個時候承恩侯就會改變態(tài)度,真正地與她夫妻恩愛。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無法消失。
直至某日,薛芙按照長輩要求,例行帶著平安兄妹回娘家探親時,偶然間遇到一名怪模怪樣的風(fēng)水先生。
他方形臉卻沒什么肉,看起來骨骼崎嶇,一雙深黑色的眼睛微突,模樣有點嚇人。
打量了平安兄妹幾眼后,風(fēng)水先生的黑眼珠閃過奇異之色,亮得驚人。
“嘖嘖……天賜金童,福澤深厚!”
對方嘰里咕嚕說了一堆薛芙聽不懂的話。
但有一些話薛芙卻明白了,這兩個孩子的福分不一般,風(fēng)水先生看出他們關(guān)系不和,想讓她配合借取孩子身上的福緣,從而換取滿足她一個心愿。
薛芙有些心動,她這輩子都跟“福緣”兩字沒什么關(guān)系,以前家中大人們奚落她的時候,也把“她是個沒福氣的”掛在嘴邊。
“這福緣我也能借嗎?借了以后能不能讓我受人尊重喜愛?能不能讓我和夫君恩愛無比,再有一雙兒女,白頭偕老,共享天倫之樂?”
“如果你同意讓我借走這兩個孩子一半的福緣,我自有辦法讓夫人如愿以償!
薛芙格外心動,又有些猶疑道:“借走了福緣會有什么后果?會帶給旁人不好的影響嗎?”
“借運并不會影響旁人,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他們從今后只會變得普普通通,毫不出眾……但夫人你太貪心了,你所求之事,要將他們的福緣氣運全都拿走才行!
“還能全部拿走?全部拿走了又會怎樣?”
風(fēng)水先生看著她,古怪地笑了笑。
“有借有還是兩不相欠,拿而不還則為盜竊,人若是被竊取了福緣和氣運,命數(shù)自然也就到頭了,夫人若有信心自己能承受得住天大的福分,也不是不行!
薛芙沉默了許久,貪婪的天性再次壓過了一切。
風(fēng)水先生和她達(dá)成了合作,告訴了她想達(dá)成目的該如何做,也告訴了她各種后果的可能性。
“此舉天理不容,有諸多禁忌事項,若不慎破規(guī)便會前功盡棄!
“幸運的話,便是你成功設(shè)下陣法將他們埋在特定方位的梨樹下,每年挑一次黃道吉日進(jìn)行供奉,三年后你便能孕育一雙自己的兒女,但他們會代替這雙金童向你討債,至于什么債……呵呵,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此后每逢九九重陽節(jié),你都需要用黑狗血澆灌那顆梨樹,否則梨樹枯死,你盜竊來的福緣氣運也會消散。”
“不幸的話,三年之期未到卻破了禁忌,那此事便不成,這兩個孩子會正常進(jìn)入輪回,但你我要還的債孽卻不會少半分。”
“夫人,別怪我沒提醒你,禁忌之法殘忍非常,這兩個孩子乃天賜金童,哪怕你我身死也不會債消!故而這份罪孽會一直伴隨著你,直到轉(zhuǎn)世輪回后還清為止!”
他這輩子身從玄學(xué)之道,身上的因果數(shù)不勝數(shù),已然逃不過天道制裁,反而沒有什么顧慮。
此番想借用金童的福緣,也不過是為自己多爭取一載半載的光陰,好處理身前身后事。
而薛芙不一樣,她有回頭的機(jī)會。
但眼前的人好像并不想回頭。
“后世的我與今生的我有何干系?都說十年修得共枕眠,百年才修得同船渡,若能夢想成真,便是用幾世的苦難換一世的幸福美滿又何嘗不可?”
薛芙自言自語著笑了起來。
然后她告訴淮湘王,兩個孩子撞見了承恩侯服用逍遙散的畫面,擔(dān)心幼童失言壞了他的江山大計,提議暗中處理掉。
對方很快同意了,允許薛芙自行解決。
于是她借來淮湘王的私軍,偽裝成山賊襲擊并擄走承恩侯與薛嫵的一雙兒女,把風(fēng)水先生暗中引薦給族中長輩,最終偷偷將孩子的尸骨埋在移栽的百年梨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