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被徹底驚到了。
不過尉遲烈這番話對她來講,更多的是驚嚇。
她不由自主地?fù)ё牙锏难┩,緊張地道:“可……可汗想做什么,難道是因?yàn)橹暗氖,想讓我去突厥和親么?”
尉遲烈沉默了一下,“我之前的確是這么想的,甚至還特地留下了你的褻衣以備萬全之需!
聽到這話,六公主更緊張了,小臉都白了。
“不過公主不必緊張,我早就改變了主意,若你不愿隨我去草原,我也不會脅迫于你!
六公主輕輕咬唇,蹙眉道:“……那你為何還來找我說這些話?”
尉遲烈笑了笑,“因?yàn)槲覑勰焦,迫切想要公主知道我的心意!?
“愛慕我?”
六公主重復(fù)著他的話,臉上并沒有半分小女兒的害羞,反而啞然地苦笑了一聲。
“可汗看中的是我的身份吧!
雪兔從她懷里蹦出去啃菜,尉遲烈再次靠近一步,將那捧帶著山露與清香的花束放入她懷中。
尉遲烈深邃的眼眸看向六公主,并不反駁她的話。
“坦白來講,我的確看中公主的身份,我此番來大周是為了求得結(jié)盟與庇護(hù),和親公主只是達(dá)成目的的一個(gè)手段。公主是前皇后所生的嫡出公主,又深得周帝陛下看中疼愛,若能求得公主為妻,于東突厥來說自是天大的喜事。”
“但與公主的一番偶然相遇,已經(jīng)讓我因此得福,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和親公主并非必須不可了。之所以說那些話,是因?yàn)槲覍鞯男囊馐钦娴模粨桨敕痔摷!?
六公主捧著花束,眼神微動,警惕中又夾雜著動搖。
對方竟偷藏了她的褻衣,她不敢完全相信尉遲烈所言的真假,深怕這是他的什么計(jì)謀。
但尉遲烈的眼眸又是那么澄澈,看不出半分雜念。
若真是在算計(jì)什么,他應(yīng)當(dāng)早就拿褻衣做文章了吧?
六公主心里亂糟糟地想著,卻聽尉遲烈又自顧自地開口了。
“我沒抱希望你會答應(yīng)我,畢竟你我相識不足一月,誰會為了半個(gè)陌生人而遠(yuǎn)走家鄉(xiāng),去往另一個(gè)未知的寒苦之地呢。我不過是想你知道我的心意,僅此而已罷了!
六公主的心漸漸放了下來,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尉遲烈。
“可汗說的是真心話么,就如你所說,你我相識不到一個(gè)月,我不信你會這么輕易對我生情!
“公主相信一見鐘情么?”尉遲烈笑了笑,坦然道,“在那個(gè)相遇的雪夜,看到公主的第一眼起,烈某就動了心!
“若不是因?yàn)閯恿诵模矣胸M會瞻前顧后,拿了褻衣卻又遲遲不動手,最終放棄了那個(gè)念頭。”
正是因?yàn)橄矚g,所以才會在意她的感受。
看著他眸中的誠摯,六公主沉默了片刻,輕輕笑了一聲。
“那可汗還真是看走眼了,我雖是公主之軀,卻是個(gè)再普通不過的女子。拋開身份來講,清懿書院里的女學(xué)生們個(gè)個(gè)都比我強(qiáng),我既不夠聰明也不夠漂亮……可汗喜歡我什么呢……”
聽到這話,尉遲烈正色起來,認(rèn)真地看著她開口。
“公主切莫妄自菲薄,你哪里差了?在烈某看來,你容貌秀美性格良善,勇敢也不輸草原女子!
“印象里,我以為漢人女子總是柔弱溫婉,膽小常愛啼哭的,就像我母親那樣,可遇上公主之后,發(fā)現(xiàn)也并不盡然!
“山中雪夜的那晚,你被賊人所綁架,可你并未只顧著害怕哭泣?匆娢业娜笋R從官道上經(jīng)過,你沒有任何猶豫,便從半山一躍而下!
“那樣四五米高的距離,稍有不慎便會喪命,哪怕?lián)Q了男子來也不一定有這般破釜沉舟的勇氣,可公主做到了。”
“我對公主的心動,便源于那一眼!
她從半山腰上,全身裹挾著冰冷的積雪,就那樣跌落在他馬車前方。
對視的那一眼,她眼里全是毫不退縮的決絕,讓尉遲烈心頭忽地就震顫了一下。
自此那道身影留在了他心間。
六公主怔怔地看著尉遲烈,胸口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滾燙情愫在劇烈翻涌。
她知道自己比起其他貴女千金來并不出色,只是勝在出身顯赫。
除了旁人的阿諛奉承,從沒有人真心地夸贊過她。
對待她的缺點(diǎn),父兄總是格外包容,但夸獎的時(shí)候,他們也只會說“蓉兒比以前懂事了”。
沒有人夸過她漂亮、勇敢、聰明。
此生第一個(gè)真正肯定她的人,是尉遲烈。
眼前的人,是真切地認(rèn)為她好,好到足矣令他心動。
鼻尖沒由來的一酸,六公主忽然眼眶一熱,豆大的淚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