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之前他也扣過路小堇的腰。
但那是在逃命。
被追殺,哪兒還有時間想這想那?
可現(xiàn)在不同。
追殺他們的人已經(jīng)離開,四周很安靜,兩人離得近,他甚至能感覺到路小堇的呼吸。
溫?zé)岬暮粑,掃在臉上,酥酥麻麻,手上又軟軟的一片,叫他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身后溢出一縷黑氣。
當(dāng)五長老處理好門外的侍衛(wèi),關(guān)上門一回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臉立馬就黑了。
上去對著蕭均州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啪——!”
“把人給我放開!”
一天天的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蕭均州腦袋一疼,身上的黑氣立馬散了,他扶著路小堇站穩(wěn)后,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路小堇?”
路小堇身體晃了晃,沒太多反應(yīng)。
比起他,五長老就粗暴多了。
對著路小堇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清醒了沒?”
顯然沒有。
路小堇不是修士,逼不出來迷藥,被藥了就是被藥了,只能等藥勁兒散。
甚至嗅了解藥都半天都沒能緩過來。
路小堇能感覺到自己站著,但無法控制全身,
怎么說呢,她好像感覺不到腦子的存在了。
“算了,先把她送回去吧!
“是。”
五長老懶得再管他們,飛到樹上,繼續(xù)觀察守夜。
*
蕭均州又給路小堇嗅了嗅瓷瓶,半晌才問道。
“師姐,你能聽到我說話了嗎?”
路小堇輕輕點了一下頭。
有反應(yīng),但不多。
蕭均州本來打算繼續(xù)把人扛回去。
但看了一眼路小堇因嘔吐而慘白的臉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蹲下身:
“上來,我背你回去!
路小堇半天沒動。
蕭均州知道她現(xiàn)在很難反應(yīng),正準(zhǔn)備想其他辦法把她背起來,背上突然壓了一下。
路小堇趴上來的同時,她那裹得賊頭賊腦的頭巾滑落下來,頭發(fā)一散,落在他肩頭。
她身上的氣息,直竄入鼻息。
蕭均州腦子一空,心開始狂跳。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把人背起的,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背著人,在回君七少院子的路上了。
路小堇柔軟的臉時不時掃過他臉頰和脖子,叫他不自覺緊繃了身體。
等一下!
他為什么會緊張?
為什么心亂得無法自持?
他不會真的不小心吃下來忘情草吧?
腦子忘記了,但心還記得?
意識到這一點,蕭均州面色發(fā)白,嘴角溢出來了血。
蕭均州壓下嘴里的血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
“師姐,你好些了嗎?”
路小堇:“嗯!
精神還有幾分恍惚,但已經(jīng)能感覺到腦子的存在了。
蕭均州頓了一下。
總覺得此刻有幾分熟悉。
他以前經(jīng)常背路小堇。
沒辦法,路小堇天天纏著他們師兄弟,她一個凡人,在追他們的途中,時不時就會受傷。
最后只能他背她回去。
路小堇很煩!
連受了傷都不安靜,趴在他背上嘰嘰咕咕說問一大堆無聊的話。
“小師弟,你說為什么天是藍(lán)的?”
“人為什么會降生?”
“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為什么我會成為你大師姐?”
…
“為什么你們都討厭我?”
因為她很煩!
但凡她乖乖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他們都不會這么煩她。
蕭均州雖然煩她,卻也從未說過傷她的話。
——大師姐一傷心,師尊準(zhǔn)要抽死他。
所以他只能次次都說假話安慰她:
“我們不討厭你!
“真的?那你親我一下!
得寸進(jìn)尺!
到最后,他干脆不說話,只把路小堇背回去就逃。
一直如此。
直到大半年前,路小堇扒他衣裳,衣裳沒扒到,反倒自己落水的那一次,被他背上時,路小堇沒再嘰嘰呱呱。
她很安靜。
安靜得像是死了一樣。
“師姐,你沒事吧?”
路小堇沒死,她回應(yīng)了:
“嗯!
很乖,完全不吵。
這反倒是讓蕭均州不自在了。
“師姐,我沒想讓你落水的,若不是你追上來扒我……我真沒想害你!
“我知道!
她語氣里,透著極致的疲憊和痛苦。
但蕭均州討厭她。
他不會覺得她痛苦,他只會認(rèn)為她是在陰陽怪氣。
“小師弟,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難過嗎?”
不是死了,是消失了。
從這天地間,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蕭均州當(dāng)然不會難過。
他不在她墳頭樂出聲來,都算他教養(yǎng)好。
“嗯,會!
他在撒謊。
路小堇也知道他在撒謊,但誰都沒說破。
路小堇依舊很安靜,許久后才說了一句:
“你信神靈嗎?”
“嗯?”蕭均州摸不著頭腦。
路小堇:“我不信。”
“哦!
“小師弟,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了這件事情,請你重新告訴我。”
“什么?”
蕭均州不解。
信神靈,是一種信仰。
不信神靈,同樣也是一種信仰。
會有人忘記自己的信仰嗎?
蕭均州覺得很奇怪。
路小堇沒解釋,只是這樣說:
“會有那么一天的,我會忘記的,到時候如果你還記得這件事情,提醒一下我,好嗎?”
蕭均州不知道她又發(fā)什么瘋。
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
他向來很聽話。
很聽路堇的話。
在路堇最后一次回溯,即將清醒地消散于天地間時,他依舊那么聽話。
不論真假。
至少,有人在認(rèn)真地,聽她的遺言。
“師姐?”
再無回應(yīng)。
*
蕭均州回神。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想起這些。
但莫名的,就是想起來了。
他是記得這件事情的。
只是當(dāng)時沒太當(dāng)回事。
至少在第二天去看望路小堇時,他沒想起來。
沒辦法,第二天的路小堇,更瘋了,他光顧著逃了。
不然的話,他或許會記得的。
“師姐。”
“嗯!
“你信神靈嗎?”
此時,路小堇已經(jīng)好多了。
除了身上有點發(fā)軟外,人已經(jīng)清醒了。
信神靈嗎?
信個錘子。
“嗯,信!
信不信無所謂,反正嘴上說信,會避免很多麻煩。
蕭均州愣了愣。
原來,真的有人,會忘記自己的信仰。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大半年前,你跟我說,如果有一天你忘記了這件事情,讓我提醒你!
“什么?”
“提醒你,你不信神靈!
路小堇一頓。
原主提醒的?
她認(rèn)識的神靈就一個。
孑孤。
原主是想告訴她,不要相信孑孤嗎?
可既然不要相信,為什么要她跟孑孤契約?
為什么要成為邪神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