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吧,別磨蹭!”
一位大股東把鋼筆扔到張雨萌面前。
張雨萌面容蒼白,眼圈青黑,一副憔悴至極的模樣?粗@些轉讓合同,又看了看面色陰沉的眾人,她忽然咧開嘴,嘶啞地笑出聲來。
笑意未曾浸入她陰冷的瞳孔。
她坐在長桌對面,與張宇峰離得很遠,卻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蜿蜒爬行,緩緩靠近。
張宇峰也笑了,手掌抬起,摁住了放置在一旁的,被黑色布料包裹的一個方形物體。
“張雨萌,我把我媽帶來了!彼蜷_黑布,取出里面的骨灰盒,端端正正擺放在自己面前。
陰冷的笑容瞬間凝固,瞳孔縮了縮,發(fā)出驚恐不安的光。
張雨萌藏在衣兜里的手驟然握緊。
明明身處會議室,她卻覺得自己仿佛已坐在法庭的被告席上,正在接受審判。
直面她的,是母親的靈魂。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曾經(jīng)陪伴她成長,始終注視著她,給她鼓勵,贈她勇氣,為她塑造自尊與自信。
但它們現(xiàn)在會放射出怎樣的光?失望?責備?或者厭惡?
自己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母親的身影仿佛佇立在虛空中,朦朦朧朧,俯視著自己。張雨萌呆呆地看著那個骨灰盒,片刻后猛然低下頭去。
“我媽在看著你,張雨萌!睆堄罘宥⒅鴱堄昝炔卦谝露道锏哪侵皇直。
他派了人全天候監(jiān)視張雨萌,自然知道她找人藏了瓶硫酸和匕首,她想在簽署合同的時候跟他們同歸于盡。
這個女人已經(jīng)瘋了。
瘋得很徹底。
警察就在外面等著,隨時可以進來抓人。
可不到萬不得已,張宇峰不會走到那一步。
他把母親帶來,試圖喚醒張雨萌殘留的最后一絲人性。
他永遠不會讓自己失去做人的底線。
“在我媽的見證下,簽字吧。”張宇峰揚了揚下頜,語氣里帶著遺憾:“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失望!
張雨萌藏在衣兜里的手臂顫了顫,頭始終不敢抬起。
張宇峰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張雨萌,其實我媽早就知道你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一直都知道你是父親和大伯母的孩子,她養(yǎng)著你只是因為同情你,她對我說你的出身不是你能做選擇的,但她希望能讓你清清白白的活著!
“母親確實驕縱你,將你看做親生女兒,我也將你看做親妹妹,我和母親自認待你不薄,母親甚至在為了給你訴訟求情的路上車禍身亡,你那時在干什么?”
“你還在網(wǎng)絡上大肆宣傳許愿和溫栩栩的黑料,你甚至沒能見到母親最后一面,你跟不知道母親臨終前說的話。”
張雨萌低垂的頭猛然抬起,又立刻壓下去,手臂顫得厲害。
她幾乎不敢聽張宇峰接下來的話,她覺得后面的話可能會讓自己痛苦一生。
“她說她做錯了,她說是她沒有起到一個好的榜樣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所以才讓你學壞了,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她的遺囑都是將財產(chǎn)全部都留給你,甚至還告訴我讓你繼續(xù)照顧你!
說到這里,張宇峰又笑了。
“我的親生母親臨終前還在想著我父親出軌的私生女以后要如何生活,卻沒有給我這個親生兒子留下幾句話,只讓我好好照顧你!
“母親從小就說你漂亮優(yōu)秀,你是張家的小公主,她說你就像是香水,早晚有一天會散發(fā)出最獨特的香氣?赡憧纯茨愣甲隽耸裁茨兀磕闶枪鬟是惡魔?”張宇峰把骨灰盒推向坐在對面的張雨萌。
“你敢讓我媽聞一聞你現(xiàn)在散發(fā)的氣味嗎?你后面不知悔改的又做了什么,她全都知道。”
張宇峰沒有明說,但他認為張雨萌能聽懂。
張宇峰的母親最初因為張雨萌的事情鬧過吵過,可她那時候那么小,她也覺得張雨萌可憐,所以養(yǎng)在身邊,漸漸的把什么都給了張雨萌,張宇峰沒有的張雨萌也一定會有,她完全成了張家的小公主。
也因為張母對她太過疼寵才寵的她壞了性子,她可以為了張雨萌去求許愿去找傅嘉譽理論只為了給張雨萌留一條生路。
她甚至在車禍后最后想到的都是沒了自己還有誰會疼張雨萌。
她深知自己的丈夫對張雨萌沒有那么多的愛,而自己的兒子明白張雨萌的身份又因為張雨萌連累張家,張宇峰更不可能善待張雨萌,所以她挺到見張宇峰最后一面讓他好好照顧張雨萌。
她給了張雨萌很多很多的愛,卻唯獨沒有教育好張雨萌怎么做一個合格的守法的三觀正的公民。
她在離世前是后悔的,她希望自己的女兒沒有做錯事,她希望自己的女兒一直天真爛漫而不是被全網(wǎng)謾罵,那是她臨終前最后的愿望了。
可這愿望實現(xiàn)了嗎?
沒有。
那時候張雨萌因為網(wǎng)絡暴力甚至沒有去祭拜自己的母親,她躲起來藏起來不敢見任何人,直到母親委托的律師找到她得到了母親最后的財產(chǎn)張雨萌才知道張母有多愛她,她放聲痛哭悔恨自己沒有去送母親最后一程。
現(xiàn)在的張雨萌,還能散發(fā)出香氣嗎?張宇峰帶了張母的骨灰盒,離得這樣近,母親能聞到的,全都是這些讓她失望透頂?shù)臍馕丁?br>
終于,張雨萌慢慢把顫抖的手臂從口袋里抽出來。
她不想繼續(xù)做一個爛到骨子里的人了。
張雨萌的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拿。緊緊握著的裝滿硫酸的瓶子在最后一刻松開。她抓起那支鋼筆,在一份又一份轉讓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姓名。
她沒有翻看合同仔細去尋找隱藏在文字里的陷阱。
母親在看著她,她只能把最好的一面拿出來。
簽完厚厚一沓財產(chǎn)轉讓合同,她把一份U盤放在桌上。
“這里面有關于張家的許多合作資料,是母親留給我的!彼痛怪^,不敢去看那個骨灰盒,嗓音沙啞地說道:“我還有部分收購的股份也一并轉給你,這份財產(chǎn)不在協(xié)議之內,但我已經(jīng)不需要它了。去準備合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