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的聲音,清冷依舊,仿佛剛才那片刻因?yàn)楦稻┒Y的心跳失衡,從未發(fā)生過。
盛景炎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自然地牽起許愿的手,帶著她,轉(zhuǎn)身離開。
在轉(zhuǎn)身的瞬間,他回頭深深地看了傅京禮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和勝利者的姿態(tài),不言而喻。
傅京禮在原地,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
他周身的氣息,在那一刻,仿佛沉入了更深的谷底。
那份被強(qiáng)行壓抑的情感,在盛景炎勝利的姿態(tài)和許愿的離去中,化為了更深的晦暗與沉默。
許寧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看著傅京禮的目光追隨著許愿,她剛才的孤注一擲,非但沒有贏得傅京禮的關(guān)注,反而像一個笑話,將她自己推入了更加尷尬和絕望的境地。
她眼中的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這一次,是純粹的絕望和委屈。
傅京禮的目光,依舊膠著在許愿的背影上,久久無法收回。
那抹纖細(xì)而挺拔的身影,與盛景炎并肩而行,步伐間仿佛有著一種無形的默契。
他們一前一后,融入了衣香鬢影的人群中,身影漸漸模糊,卻依舊牢牢占據(jù)著傅京禮的整個視線。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一個清冷如霜,一個張揚(yáng)如火,性格上仿佛南轅北轍,水火不容?善,當(dāng)他們走在一起時,卻又呈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和諧與般配,仿佛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旁人再如何努力,都插不進(jìn)那兩人之間緊密的氣場。那種般配,并非源于外貌的登對,而是源于靈魂深處的某種共鳴,一種旁人難以介入的磁場。
傅京禮的喉結(jié),在靜默中微微滾動了一下,像是艱難地咽下了一口澀意。
他眼眸晦暗深邃得幾乎要將人吸進(jìn)去。那里面翻涌著復(fù)雜難辨的情緒。
他說不清是什么感受,但就是很在意,說不出的在意。
他看著許愿的手,被盛景炎自然地牽著,看著他們頭也不回地離開,周遭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都成了遙遠(yuǎn)的背景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兩個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以及心頭揮之不去的沉悶。
就在這時,一道細(xì)微的、帶著顫音的聲響,打破了這短暫的僵持。
是許寧。
她一直在傅京禮的身側(cè),像一個被遺忘的影子,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情緒變化。
當(dāng)她看到傅京禮的目光,依舊固執(zhí)地追隨著許愿,那份專注,那份深沉,讓她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墜入了冰窖。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強(qiáng)烈的恐慌和不安,瞬間攫住了她。
她知道,自己在傅京禮心中的分量,或許比不上許愿。
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她此生都無法擺脫的枷鎖和原罪。
許寧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上不得臺面”的。
在傅京禮所處的這個世界里,她的出身,就像一塊洗不掉的污點(diǎn),會讓她永遠(yuǎn)抬不起頭。所以,她才更加渴望傅京禮的維護(hù),渴望他能當(dāng)眾承認(rèn)她,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讓她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邊,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像個見不得光的影子,隨時可能被拋棄。
她不敢跟傅京禮把話說得太清楚,不敢直接問他,自己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她害怕,害怕一旦攤牌,一旦傅京禮真正了解了她那不堪的過往和復(fù)雜的家庭背景,就會毫不猶豫地嫌棄她,將她推開。
尤其是當(dāng)她與許愿站在一起被拿來比較時,那種自卑和恐慌,便會無限放大,將她襯托得像個可笑的小丑,一個努力模仿天鵝的丑小鴨,無論怎么掙扎,都無法掩蓋骨子里的卑微。
盡管傅京禮曾經(jīng)親口對她說過“不在意過去的事情”,那溫柔的話語,曾一度讓她燃起過希望。
但捫心自問,許寧心里比誰都清楚,自己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許愿的。
許愿,成績優(yōu)異,容貌出眾,氣質(zhì)清冷,仿佛生來就站在云端,是多少人仰望的對象。
而她許寧呢?不說那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糟糕的成績,單論相貌,她與許愿之間也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許愿是那杯最濃烈醇厚的紅酒,色澤深邃,香氣馥郁,只需一眼,便能讓人沉醉,讓人愿意為她傾盡所有,細(xì)細(xì)品味她身上的每一絲韻味。
而她自己,充其量不過是一杯寡淡無味的飲料,甚至為了掩蓋本身的貧瘠,還添加了過多的香精,徒有其表,卻經(jīng)不起細(xì)細(xì)品味。
沒有人會對劣質(zhì)的飲料上癮,尤其是傅京禮這種身份尊貴、見慣了世間美好的人。
他們追求的,是極致的品味,是靈魂的共鳴,而非表面的浮華。
不說別的,傅京禮這種身份的人,眼界和格局,都注定他不會選擇一個像她這樣,身份不清白的女孩。
就算他真的要娶一個普通出身的女孩,那女孩也必定是清清白白,身家簡單,能給他帶來正面助力的。
而她呢?
她的身份,從出生起,就被打上了“不清白”的烙印。
她是小三的女兒,這個標(biāo)簽,像一道詛咒,伴隨著她的成長,讓她生來就要承受旁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和暗地里的唾棄。
她的存在,仿佛就是原罪。這份原罪,讓她在傅京禮的世界里,永遠(yuǎn)像個闖入者,格格不入,隨時可能被驅(qū)逐。
可她真的不甘心!
這份不甘,像一團(tuán)火,在她心底熊熊燃燒。
她的人生,前十幾年都過得灰暗而卑微,是傅京禮的出現(xiàn),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的世界。她好不容易才攀附上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她以為,只要足夠努力,足夠貼近他,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就能擁有一個全新的、光明的未來。
她不愿意退讓,也不敢退讓。
一旦退讓,她就會被打回原形,重新墜入那無邊的黑暗和深淵。
她付出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甚至不惜與許愿為敵,不惜在傅京禮面前扮演一個溫柔順從的角色,就是為了能留在他身邊。她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