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目靠在椅背上,太陽穴突突跳動,腦海中浮現(xiàn)出黎云笙幼年時的模樣。
那時他怯生生地望著她,眼底卻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她記得自己曾撫摸他的頭頂,可如今,那孩子已長成能撕碎親兄弟的猛獸,甚至將獠牙對準了她的咽喉。
“果然,還是養(yǎng)大了一匹狼。”老太太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聲音輕得仿佛被夜風卷走。
車內寂靜,唯有她急促的呼吸聲在回蕩。
她必須承認,黎云笙的狠辣與手腕,已讓她這個掌權數(shù)十年的老太太感到膽寒。
若繼續(xù)任由他壯大,黎家遲早會成為他的私產,而她恐怕會淪為他登上巔峰的墊腳石。
她攥緊手中的佛珠,珠串在指間簌簌作響,仿佛在替她計算著下一步的殺招。
換掉繼承人……名正言順地換掉他。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反復盤旋,卻如針刺般讓她太陽穴劇痛。
黎云笙是黎家的嫡子,明媒正娶的夫人所生,遺囑上白紙黑字指定的繼承人。
除非……除非他有了子嗣,又恰巧遭遇不測。
老太太的眼底驟然迸出寒光,仿佛窺見了一絲曙光。
若黎云笙有了孩子,而她“恰逢其時”地以保護幼嗣、守護家族為由接管權力,董事會那些老古董縱使不滿,也挑不出她的錯處。
“聯(lián)姻,必須盡快安排聯(lián)姻!”她猛地坐直身體,佛珠在掌心勒出紅痕。
黎老太太想到圈內的其他名媛,微微閉上眼眸,如果黎云笙真的跟其他人締結婚姻,到時候就算黎云笙真的出了事,那女方家族的人怕是也會幫扶他的幼子,往后說不定還是會發(fā)生禍端。
黎云笙母親去世的早,現(xiàn)在不也一樣變成了牙尖嘴利的狼崽子。
這樣想來,黎云笙倒還不如跟出身平庸最好是沒有任何助力的女性發(fā)生關系,這樣未來也好拿捏,聽話了就給一筆錢讓她離得遠遠的,不許再見她的孩子,不聽話,那也可以輕而易舉的用盡手段讓她意外身亡。
這樣看來,那個在她眼里攀附高枝的溫栩栩反倒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無父無母的孤兒,相貌漂亮,現(xiàn)在正被黎云笙看重……溫栩栩與黎云笙之間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只要溫栩栩能盡快生出黎云笙的孩子,至于未來發(fā)生“不測”的部分,她枯瘦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輕輕敲擊:車禍、疾病、意外,方法多如牛毛,只要計劃周密,便能將風險降到最低。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胸腔里翻涌的不安。這個計劃看似完美,卻暗藏無數(shù)兇險。
黎云笙絕非愚鈍之人,他若察覺背后的陰謀,定會反咬一口。但若不做,黎家遲早會淪為他的囊中之物。
老太太的眉峰緊蹙,仿佛要將一切完全算計再其中。
她決定賭一把,賭黎云笙對溫栩栩的情愫,賭自己在黎家數(shù)十年的經營足以操控那場“意外”。
“孩子出生后,需得盡快掌握在手中!彼^續(xù)盤算著后續(xù)步驟,眼底泛起陰鷙的光。
黎云笙的孩子,將成為她最鋒利的刀刃。等孩子出生,她可以對外宣稱黎云笙因身體原因需要靜養(yǎng),將公司事務悉數(shù)交予她打理,待孩子長大,再慢慢灌輸“父親病弱,祖母護家”的觀念,屆時黎家的權柄,自然會穩(wěn)穩(wěn)落回她掌心。
但風險同樣如影隨形。黎云笙若察覺她的計劃,定會狗急跳墻,若“意外”設計失敗,她可能面臨董事會的彈劾甚至法律的制裁。
老太太的喉間泛起一絲苦澀,她意識到自己已踏上一條不歸路。
要么被黎云笙吞噬,要么吞噬黎云笙,再無第三條路可選。
“值得。”她最終咬牙吐出這兩個字,指甲幾乎掐進座椅的皮革。
黎家只能在她手中,不能被黎云笙搶走。
她撫摸著佛珠上凸起的紋路,仿佛能從中汲取力量。
這場家族內部的廝殺,她必須贏,也唯有她能贏。
車窗外,霓虹燈在玻璃上拖曳出扭曲的光影,映照著她溝壑縱橫的面容。此刻的黎老太太,不再是那個慈眉善目的家族長者,而是一頭蟄伏在暗處的老梟,正用渾濁卻銳利的目光,審視著獵物每一寸肌理的破綻。她的算計如蛛網般層層鋪開,將整個黎家的命運都裹挾其中,而她自己,亦成了這盤棋局中最危險的棋手。
抵達宅邸時,她已恢復往日的鎮(zhèn)定。傭人們垂首行禮,無人敢窺探她臉上的神色。
她緩步走向書房,枯瘦的手指撫過檀木書架,指尖掠過一本泛黃的族譜。
黎云笙的名字赫然在列,墨跡濃重如血。她抽出族譜,指尖在“繼承人”三字上重重劃過,仿佛要將那字跡剜出紙頁。
隨后,她取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號碼,聲音冷如淬毒的冰錐:“去查溫栩栩最近的行程,另外,聯(lián)系幾位老董事,我要召開緊急家族會議!
夜色徹底吞噬了庭院,書房內的燈光卻依舊亮著,將老太太佝僂的身影投在墻壁上,如一張猙獰的皮影。
黎氏老宅的接待室彌漫著沉香的氣息,檀木雕花的門窗緊閉,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室內只余幾盞青銅落地燈投下昏黃的光暈。
雕花梨木長桌兩側,十余張?zhí)珟熞握R排列,椅背上鑲嵌的翡翠在燈光下泛著幽綠的光,仿佛蟄伏的毒蛇。
墻上掛著黎家歷代先祖的畫像,肅穆的面容俯瞰著室內,有一種令人內心慌亂的陰森之感。
老管家佝僂著背,將青花瓷茶盞逐一放置在每位董事面前。他動作極輕,卻仍能聽見茶水傾入杯中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清晰。茶煙裊裊升起,氤氳了眾人凝重的面容。
這些董事皆是黎氏元老,或禿頂白發(fā),或面容溝壑縱橫,衣著皆是一絲不茍的定制西裝,袖口卻露出不同的細節(jié),有人佩戴翡翠袖扣,有人則綴著低調的鉑金鏈墜。
他們落座時,有人脊背挺直如松,有人卻佝僂著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拐杖的雕紋,各自姿態(tài)暗藏心機。
能在黎氏混到今天的,都是人精,沒有一個是蠢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