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娘的遭遇,著實讓人心疼。
宗母和許六月幾個人都明白,讓啞娘再去細細回憶起當(dāng)初所發(fā)生的事兒,對于啞娘來說,無疑是痛苦的。而啞娘呢?她能把十六年前發(fā)生的事情說出來,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許六月握住了啞娘的手,沒有說話,但卻給予了啞娘莫大的安慰。
啞娘看了自家閨女一眼,點了點頭,繼續(xù)道:“我……我與那個男人生活到了第十五天的時候,他總算不再……不再將我關(guān)在小屋子里了。但離開了那間陰暗的小……小屋子后,我面臨的,則是一條死路。
其實……死了也挺好。當(dāng)時的我,已經(jīng)骯臟至極,再也……再也不可能走回頭路了。我……我早就想過死,所以……所以當(dāng)那個男人要我死的時候,我……我竟覺得自己得到了解脫。
可是……可是六月,你們知道嗎?就在……就在我即將要死的時候,那個男人竟說……說出了一些讓我根本不敢相信的話!”
“他說了什么?”許六月盯著啞娘,連忙問道。
“他……他說,怪不得他對我動手!要怪,就怪……怪我自己擋住了別人的路!他說,冤有頭債有主,要我去了……去了陰曹地府后,莫要找他尋仇!要找,也應(yīng)該找……找段家人。”
啞娘說到這,絕望極了:“那時候,他把我?guī)У搅艘粭l河邊。那條河很大很深,水也很渾濁。他沒有解開捆綁我的繩子,直接就……直接就把我的頭往……往河水里摁!
我……我知道,他……他想淹死我!我就是在被淹的時候,聽他說到了這些話;蛟S……或許是他太自信了,覺得我必死無疑。所以便口無遮攔,給我透露了一些……一些信息。
除了……除了尋仇那些話外,迷迷糊糊之間,我好像還聽……聽到他說,是我平時太張揚了,躲走了別人的……光芒!說我不安分,區(qū)區(qū)一個庶女,竟……竟妄想跟嫡女搶夫君!呵呵……”
啞娘說到此,突然哭笑了兩聲:“后面這些話,我……我聽得迷糊,但心里卻也有……有數(shù)。我死里逃生后,也曾仔細想……想過。從大小姐請姐妹們?nèi)ベp花,到黃鶯的反常,再到那個刀疤男人所說的話,我已……已推測得七七八八。
段家……段家是書香門第,父親在……在子女的教導(dǎo)上,從不松懈。因此……因此京都之中,段家女兒的名聲素來……素來是極好的。自從……自從大小姐及笄后,前來求親的人便從沒斷過。
可是……可是一直到十六年前,大小姐已經(jīng)十七歲了,家中都未曾為她定下過……定下過婚事兒。倒不是因為……不是因為父親沒有合適的人選,而是段家主母她……她心中有了人選。她……她們母女瞧中的人,是景王爺!
“如此一來,事情便明朗多了。”許六月聽言,接過啞娘的話,道:“娘親出事兒的那日,是段家嫡出大小姐的生辰。外祖父為了給她過生辰,把全家上下的人都聚在一起吃了頓晚飯,還喝了些酒。
按道理來說,一個姑娘家過十七歲的生辰,這樣的家宴已經(jīng)夠喜慶了。夜里家宴散了以后,本該各自回院子里歇下。偏偏,黃鶯卻以大小姐要賞花為由,又將娘親給帶了出去。
賞花?什么花不能白天賞,非要晚上賞?那是荷花,又不是曇花!即便是過生辰高興,難得肆意一回,那為何在前廳吃飯的時候不當(dāng)眾說起賞花的事兒?非要等娘親回了院子,才又派人來請?
娘親從前廳回到自己院子才多久?前腳剛回去,連洗澡水都還沒打好,大小姐那頭后腳就派人來請了?這段家丫鬟的腳程,還真是快。
說罷,許六月又冷笑了聲,道:“黃鶯帶娘親出去時,為何不叫上喜鵲一起?她單獨帶著娘親出門,又為何不跟喜鵲交代清楚去處?好端端的大路不走,為何非要走小路?還有娘親昏迷之前,黃鶯為何會跟那歹人有言語交流?她為何不在第一時間呼救?所有的答案,其實我們心里都有數(shù)。
還有那男人在殺害娘親以前所說的那番話,不也正是直指兇手嗎?擋路?光芒過盛?不夠安分!明明是庶出,卻比嫡出還風(fēng)光?呵……嫡庶都扯出來了,這也太明顯不過。
更何況,娘親方才也說了。段家的主母和大小姐,心中屬意的人是景王爺。那大小姐之所以到了十七歲還沒定下婚事兒,無非就是想嫁到景王爺而已?善巴鯛攲僖獾娜耸悄镉H您。甚至,為了娶娘親,還求得了先帝的賜婚。如此,怎么能不讓別人怨恨?
娘親是庶出女,對方是嫡出。她們平時比不得您也就罷了,可在景王爺這,竟還是讓您捷足先登。您說說,這算不算擋了別人的路?”
“是啊……在她們看來,確實是擋路了。”啞娘對許六月的這番分析,并不覺得意外?梢姡缫芽辞宄。
“她們以為,只要除掉了我,就能……就能讓大小姐順利嫁到景王府!可她們不知道,景王爺要娶我,從來……從來就不是因為段家,而是因為我。
即便我不是……不是段家的七小姐,但只要我們有機會相識、相愛,他也一樣……也一樣會娶我。這不是家世的問題,是感情。
啞娘說著,又搖了搖頭,道:“你們……你們不知,本就心如死灰的我,在……在聽到那個男人的話后,有多痛心!我甚至不……不想死了,我想活!我想……我想回到段家去,跟……跟那些人對質(zhì),問她們?yōu)楹我瓰楹我绱舜遥?br>只可惜……我沒有機會。我被捆綁著雙手雙腳,被摁著腦袋,連掙扎的權(quán)利都……都沒有!只能……只能像個螻蟻,任由對方踐踏。我……我在水下,漸漸失去了意識,什么都不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