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間重姓重名的大有人在,可誰能見到意中人的姓名無動于衷。
小江南為了證實李桃歌是否為桃子哥,撫平心中狂潮,堆起笑容,試探道:“郡主,桌案染了墨,需要奴婢拾掇嗎?不然會弄臟錦袍!
回憶起負心人對自己愛搭不理,蘿芽越想越氣,正在氣頭上,自然對誰都不會有好臉色,一把將桌子掀翻,冷聲道:“既然這么喜歡干活,拾掇吧!
小江南默默撿起筆墨紙硯,用袖口擦拭起墨汁。
泄完了火,蘿芽心緒稍平,問道:“你是哪里人士?”
小江南低聲道:“回稟郡主,奴婢是兩江人士,年幼時隨父親定居鎮(zhèn)魂關(guān),后又去往碎葉城謀生!
看似不經(jīng)意的回答,其實是在套話,倘若郡主所寫的李桃歌真是桃子哥,必定會追問起一些往事。
“鎮(zhèn)魂關(guān)?”
果然不出所料,蘿芽眼眸亮起,“你可知鎮(zhèn)魂大營中,有名叫做李桃歌的槽頭?”
果然是桃子哥。
小江南心中狂喜,無論他是否和郡主有無瓜葛,至少人還活著。
是自己先棄他而去,又非他移情別戀,能使郡主傾心,比起自己這個拖油瓶強了不止萬倍,所以由衷替他高興。
小江南扶起桌案,遲疑片刻,裝模作樣道:“聽著耳熟,是不是生的像是女子一樣俊俏,說話時總愛低著頭?”
“對對對!”
蘿芽一躍而起,亢奮道:“你真的認識他?!”
小江南抿嘴笑道:“我爹之前在鎮(zhèn)魂關(guān)當屠夫,營里的王寶大人,常常差麾下去買羊下水,孟頭,牛井,小傘,余瞎子,他們常來,李桃歌是半途流放來的配隸軍,故而見的少,約莫見過不足三次!
之所以撒謊,將父親說成屠夫,是怕郡主認為自己和桃子哥過于親近,繼而生出殺心。
之前那團筆墨,能瞧出蘿芽與桃子哥極為親密,說不定閑聊時,提過鐵匠鋪和自己。
千里歸途,使她見識到了人心窮兇極惡的一面,有了閱歷,不再是沒心沒肺的小丫頭,父親和自己的兩條命,就在一字一句之間,萬萬不可胡言亂語。
蘿芽驚奇道:“你連孟頭牛井小傘都認識?!我聽那負心漢提及過,那是他最好的兄弟!”
小江南含笑道:“他們忙,不是去抓妖,就是去剿匪,記得還和蠻子打了一仗,干的活多了,會有些橫財,鎮(zhèn)魂關(guān)太冷,他們就會把錢換成酒肉,又取暖又解饞,經(jīng)常照顧我爹生意!
“來!坐這聊!”
遇到負心漢故人,蘿芽拍向長椅,眉飛色舞道:“快跟我講講,李桃歌有哪些糗事,以后再見到他,非臊的他抬不起頭來!
“好!
小江南乖巧答應(yīng),將半邊屁股搭在鋪有雪白狐裘的長椅,想了半天,說道:“李軍爺少言寡語,不愛出風頭,關(guān)于他的糗事,似乎寥寥無幾,只是常聽說他受欺負,初來乍到時,給老卒暖被窩,侍奉在將軍左右,大伙兒都喊他夜壺校尉,城里有名惡霸,還暴揍過他一頓,被打的沒個人樣,要多慘有多慘!
“哈哈哈哈哈哈……”
蘿芽發(fā)出爽朗大笑,說道:“堂堂青州侯,原來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大快人心,當浮一大白!
可當抓起酒壺狂飲幾口,蘿芽單手托腮,神色黯然道:“怎么又有些心疼他呢……”
青州侯?
小江南心中大震。
王侯將相,古今往來都是貴人中的貴人,難道桃子哥不止立了軍功,還封了侯?
她對朝堂不太熟稔,二品三品,覺得只不過是一字之差,州侯與將軍,似乎離得不遠。
由于想迫切了解意中人近況,小江南壯起膽子問道:“郡主,李軍爺如今是青州侯?我記得他年紀輕輕,才二十歲左右吧?怎會從一名騎卒,一飛沖天,變成侯爺了?”
蘿芽隨意答道:“他是李相獨子,五百年瑯琊李氏少主,又率軍平定安西,活捉大都護郭熙,深入東花,險些殺了九江大都督韓無傷,若不是李相刻意藏鋒,別說州侯,封王都綽綽有余。”
一番話令小江南呆若木雞。
她不清楚州侯何等尊崇,但知道郭熙是西北萬里的天王老子,鎮(zhèn)魂將軍鹿懷安,已是鎮(zhèn)魂關(guān)土皇帝,可即便這樣,呈稟軍政時,入不了郭都護的中軍大帳。
至于韓無傷,她更是耳熟能詳,本是東花百姓,家鄉(xiāng)就在九江之中的江南郡,作為韓家嫡長子,韓無傷年幼起便鋒芒畢露,二十余歲扛起九江大纛,麾下幾十萬兵卒,在九江三十六郡,皇室只能屈居第二,韓家排在首位。
父親仇家,就是韓無傷的堂叔,為了一口家傳寶刀,韓家人起了歹念,父親無奈之下,遠走他鄉(xiāng),不惜跑到鎮(zhèn)魂關(guān),過起了隱居生活。
當年戍守邊關(guān)的小卒,竟然活捉郭熙,險些殺掉韓無傷?!
這和桃子哥飛升謫仙人有何區(qū)別?
太過聳人聽聞。
若不是郡主親口所述,小江南能把下巴笑掉。
蘿芽見她怔怔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聽他變成了侯爺,傻了?”
“是……是挺嚇人。”
小江南回過神來,艱難笑道:“他當初……不怎么厲害,幾名潑皮就能將他打翻在地,忽然聽說他成了統(tǒng)領(lǐng)幾十名將軍的大人物,實在不可思議。”
“對了!
蘿芽回憶道:“聽他說……鎮(zhèn)魂關(guān)內(nèi),有名與他極好的女子,之所以對誰都不理不睬,是為了等她,你知道是誰嗎?”
小江南嬌軀一顫,驚慌搖頭。
好在蘿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沒察覺到小江南面色蒼白,一口接一口喝起馬奶酒,說道:“既然你與他相識,那就是朋友的朋友,以后別再當奴隸了,每天陪我騎馬打獵閑聊,再做些點心,好不好?”
小江南起身施禮,“多謝郡主恩賜,可是父親病重,離不開人,奴婢怕掃了郡主雅興!
蘿芽輕笑道:“我有一千多奴隸,有的是人幫你照顧父親,本郡主再封你一個官職,牙帳地官,食七品俸祿,如何?”
話音未落,乞雨草高聲道:“郡主,世子殿下來了。”
沒多久,身穿蟒袍的蘿梟走進牙帳,單刀直入說道:“圣人旨意,宣眾王侯入京,你呢,去不去玩一圈?”
“眾王侯入京?”
蘿芽想了半天,笑道:“反正閑著也是無聊,去見見討厭的家伙,臊臊他,順便揍他一頓,哦對,再把多年未見的老友送過去,給他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