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卿,相府嫡長子,與李若卿是龍鳳胎,聰穎無雙,四歲即可出口作詩,可惜不到六歲便早早夭折,成為李白垚夫婦心口難愈的一道疤。
李白垚嘴角一顫,握住夫人冰涼手心,“慕兒是天上神仙轉(zhuǎn)世,見到世道骯臟,心中不忿,于是飛升離去了。”
許夫人流出兩行思兒長淚,喃喃道:“老爺,慕兒真的是天上神仙嗎?”
李白垚悵然若失道:“是啊,神仙不能與凡人久住,只留下六年緣分!
許夫人摸向小腹,燦然一笑,“慕兒與娘和妹妹待了七年,比老爺多一年呢,我們娘仨常在夜里聽心跳聲,說悄悄話,吃酸的辣的,慕兒每次吃到紅油鴨,就高興的把腳踩到肚皮,撐出小小腳印,好玩著呢,我們娘仨,背著你爹干了許多壞事!
喪子之痛,任誰都不能免俗。
李白垚心如刀絞,緩了口氣,拍拍夫人手背,低聲道:“再過幾日,陪我去趟墨谷。”
許夫人驟然抬頭。
墨谷的秘密,她知道,但是老爺從來不提,她只能裝傻充愣,將此事深埋在心底,今日老爺突然要帶她一起去,表明不想再瞞下去。
許夫人擦干淚痕,微笑道:“好,山里冷,我多備幾套常服!
“嗯,困了,歇會兒。”
李白垚點(diǎn)了點(diǎn)頭,放下書籍,閉起雙目。
許夫人望著已過不惑之年的夫君,托腮含笑。
這張臉,看了近二十年都沒看夠。
別人仰慕老爺文采,覬覦老爺家世,她不同,純粹一見傾心,說不好聽叫做見色起意,死纏爛打近半年,才把相府之子騙到手。
這是許妖妖畢生得意之作。
日已西垂,晚霞似火。
見到李白垚打起輕鼾,許夫人幫他蓋好薄被,轉(zhuǎn)身走入臥房,再出來時,已是一品誥命夫人冠服。
霞光照在朱紅大袍,耀眼奪目。
冠有花釵九樹,衣袍繡有九對翟鳥,玉帶,佩綬,青襪,黑靴,本來和氣溫順的許夫人,換上一品誥命夫人冠服之后,變得貴不可言。
許妖妖輕步走出后門,徑直去往皇宮方向。
老爺是文臣,喜歡與人講道理,論是非,從不與人動手謾罵。
我么,不過是略懂拳腳的婦道人家,根本不懂道理,怎會與人講理?
平生只干兩件事:疼老爺,打仇家。
皇室既然敢玩鳥盡弓藏,那相府只好以牙還牙。
今夜,定讓永寧城雞犬不寧!
守衛(wèi)宮門是份苦差事,要緊繃腰身站六個時辰,無論天氣熱的像籠屜,還是冷的似冰窖,天天都要輪值,臥病在床就要扣銀子。
其實苦不算啥,心累的要死,這宮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貴人,誰的臉都要印在腦子里,三省六部九卿五寺二監(jiān)二院一府的大人,宮里娘娘,御廚,御醫(yī),宮女,寺人,那得記住多少張面孔?雖然有腰牌可作入宮憑證,但在朝中任職的大員,還要舉一塊銅疙瘩才能證明自己身份,不像話。
同在京城混口飯吃,得罪誰都不好過,稍微穿只小鞋,能壓的你從豆腐變成豆?jié){。
今日在承天門當(dāng)值的校尉姓楚,名遠(yuǎn)辰,這名字拗口,喊起來麻煩,營中士卒稱呼其楚校尉,他在家中行二,又生了一臉麻子,因此禁軍牙將以上的武將,稱他為楚二麻子。
一入夜,甬道就成了大風(fēng)口,夏天還好,吹著涼爽愜意,可春秋冬三季,一旦遇到風(fēng)起時,甬道吹的立不住腳,再下點(diǎn)小雨,嘿,骨頭都能吹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