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對上義軍,又在廣闊平原,完全是一邊倒的架勢,當揮舞長槍的虎豹騎魚貫穿插,進入義軍陣營,變成了一座鬼哭狼嚎的修羅場。
鐵騎所到之處,百姓如稻草般脆弱倒地,經(jīng)過馬蹄反復踩踏,變成一坨坨肉泥。
無數(shù)朵紅花在黃土中綻放。
猩紅刺目。
李桃歌眸子死死盯著遠處金輿,撫摸著刀柄,若有所思。
老吳快步跑來,心事重重說道:“少主,關口處堆滿了九江白袍,怕是不下萬人!
“哦?”
李桃歌呆滯片刻,狐疑道:“聽聞九江白袍是韓家私軍,十幾代人花重金打造,乃是不弱于御林軍的驕兵,輕易不會示人。今日倒是蹊蹺,戰(zhàn)力最盛的白袍不去抓展北斗,反而鎖住夫子關,難道姓韓的知道我在這里?”
于仙林躺在關頭,優(yōu)哉游哉,口中有只肥碩雞腿,嘴邊泛起油光,說道:“韓無傷最善卜卦,能算天象,通鬼神,曉陰陽,你又在風字營露了面,咋能不知道肥羊送上門呢!
李桃歌擰起眉頭,說道:“你和賈大哥一個師父教的?不等我死那天,絕不透露敵將消息?”
于仙林吐出雞腿骨,陰陽怪氣道:“你又沒問,我何必當碎嘴婆,再說你那脾氣比驢都犟,勸能勸的動嗎?即便聽聞姓韓的是謫仙人,也得遠赴萬里送死!
李桃歌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道:“我是犟,可我不傻,奔襲萬里刺殺謫仙人,狗腦子都生不出這樣的餿主意!
于仙林輕蔑一笑,“狗都不敢,你敢,天下誰不知道韓無傷家底,唯獨你在裝傻充愣,驢脾氣,狗腦子,自作自受,活該!”
賈來喜見到李桃歌偷來怪異眼神,一臉漠然說道:“你該不會要我萬軍叢中取姓韓的首級吧?”
李桃歌試探性問道:“能行嗎?”
“行個屁!”
賈來喜想都沒想斷然回絕,“你以為韓家高手都是吃干飯的?韓無傷身邊,至少有三道上四境氣機,想要我一打三,再摘掉韓無傷頭顱,然后將你完好無損送回大寧?這活兒該去讓老祖來,能不能成先放到一旁,至少扇你幾個嘴巴子!
三名上四境?!
李桃歌瞪圓眼珠子,隨后哀怨嘆了口氣。
本以為自己聰明絕頂,做的天衣無縫,趁機潛入東花,混在義軍之中,等見到韓無傷之后,悄無聲息將他刺殺,然后溜之大吉。
沒成想姓韓的詭詐多端,平叛而已,派幾萬大軍來圍剿,以強打弱還玩陰招,選擇在平原作戰(zhàn),出兵時機妙到毫巔,遙遙坐在金輿,帶了三名上四境,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這咋行刺?
關門一陣躁動,留守的義軍正在張弓搭箭,迎接強敵。
老吳提心吊膽道:“九江白袍沖關了。”
李桃歌等人來到關門,放眼望去盡是白袍銀甲,刀槍弓騎依次排開,井然有序,雖有萬人,卻靜謐無聲。
熟悉兵事的李桃歌皺起眉毛,如此強兵,怕只有十八騎才能穩(wěn)操勝券,固州兵和復州死士都略遜一籌。
賈來喜沉聲道:“看情況,韓無傷是不想放你走了。”
李桃歌硬氣道:“不走就不走,宰幾千東花畜生,以解心頭之恨!
“胡說八道!”
賈來喜訓斥道:“堂堂八尺之軀,瑯琊侯,李氏唯一少爺,怎能不顧家國和家族隨意赴死!你要知道,這條命,可不單單是你自己,事關李氏前程,大寧國運,億萬黎民生死,千萬不可自暴自棄!”
這么多天,李桃歌還是初次見到賈大哥生氣,愣了一下,謙遜道:“您的意思是……一旦我身死,父親會不顧一切對東花宣戰(zhàn),張燕云放棄北線,小傘率圣族替我報仇雪恨,到了那時,大周和驃月會趁虛而入,對嗎?”
“不止。”
賈來喜滿面肅容道:“你是局中緊要的一枚棋子,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所以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都會把你送回大寧。”
李桃歌松開摁在刀柄的五指,甩甩頭,無奈道:“事已至此,輸了就是輸了,望賈大哥殺出一條生路,帶我回家!
向來慷慨的少年,從不怕死,只是怕會牽連到李家,五百年基業(yè),不能因為自己的固執(zhí)而毀于一旦。
賈來喜拱手行禮,朗聲道:“諸位,殺出一條血路,送少主回家,賈某在這里先行謝過了!
獨耳婆,跛子鬼,祁風等一干瑤池宗高手,躬身還禮。
“想走?問過我家少主了嗎?”
極為霸道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語調(diào)不高,但震的夫子關眾人耳膜隱隱作痛。
李桃歌抬起頭,見到了兩名錦衣華服的男子漂浮在空中,相貌一摸一樣,都是細眼長眉的菩薩相,只是一人左眼有痣,一人右眼有痣。
踏空而行,必是半步仙人無疑。
老吳低聲道:“韓家有對雙胞胎供奉,名為春秋二郎,一甲子之前就是抱撲境,久未露面,不知如今是何境界。這二人從小到大都是聯(lián)手對敵,配合熟稔到極致,曾擊殺過大周的神玄境,在東花能排進十大高手,賈統(tǒng)領,小心!
賈來喜淡淡說道:“江春郎和江秋郎,百年前就名動天下的前輩,怎能不知他們名號!
他揚起脖子,傲慢道:“晚輩珠璣閣統(tǒng)領賈來喜,見禮了!
口中說的見禮,其實拱手都欠奉。
江春郎微笑道:“珠璣閣的統(tǒng)領,換了一代又一代,一個個稀松平常,越換越不盡如人意,遠不如當年李小魚,真是江湖代代新人出,出的全是烏龜小混蛋!
賈來喜還沒發(fā)怒,沒成想李桃歌指著對方開罵,“挺大歲數(shù)的老頭子了,怎么說也是上四境的高人,上來就罵人,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嗎?一把年紀活到王八肚子里去了,玄武卵,欠干!”
唾沫橫飛,陰陽頓挫,把軍伍里那套搬來對付半步仙人。
兩名韓家供奉對視一眼,然后開懷大笑。
江秋郎捧腹笑道:“我們兄弟二人,活了這么久,只挨過兩次罵,一次是你,一次是你家老祖李小魚,看來李家的門風,屬實不怎么樣。你這小主子,本事不大,李家的潑皮之風,倒是學的有模有樣!
李桃歌咬著腮幫子吼道:“裝成城府高深的假笑,其實肚子里早快氣炸了,也就敢對著我耍威風,敢嘲笑我家老祖試試,一刀把你們閹了,送入宮中當寺人。”
江秋郎依舊含笑道:“真是一個妙人!
江春郎笑里藏刀,“一個該死的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