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邊酒館。
身著裘衣的年輕男子,緩緩?fù)崎_酒館的木門,看了看外面的風(fēng)雪,緊了緊身上的裘衣之后,這才踏入進(jìn)了風(fēng)雪之中。
聽著身后木門“吱呀”的聲響,他搖了搖頭,辨認(rèn)了一下方向,轉(zhuǎn)身往前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那巨大的風(fēng)雪之中。
今天來到這個(gè)酒館,他雖然有些失望,但一切也在意料之中。
畢竟,對(duì)于后面二樓之中的那些牌位,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至于那些達(dá)官顯貴,顯然是不會(huì)明知如此,卻依然偏往此地而行。
因?yàn)槟切┤说募芍M,還是有很多的。
而他之所以來到這里,也只不過是想碰碰運(yùn)氣罷了。
運(yùn)氣不好,那又能怪得了誰呢。
酒館之內(nèi),眾人高談闊論,對(duì)于剛剛從裘衣男子那里所聽來的事情,顯得很是熱情高漲。
只不過隨著時(shí)間的流逝,眾人的議論之聲卻也逐漸偏離了那裘衣男子。
畢竟,像他這樣的人,眾人倒是也屢見不鮮。
雖然這城邊酒館的名氣沒有名禮樓那么大,但也是來往的江湖豪客,所必來的地方。
因?yàn),并不是誰都很富裕的。
在這里,幾個(gè)銅板便能夠有酒喝,有東西吃。
若是再不要一些臉面,問掌柜的求些肉食,也自然是會(huì)有的。
雖然少,但也足夠你過癮了。
不過,掌柜的是不常見的,跟小二或者賬房先生只會(huì)一聲,便足夠了。
至于有人想要在此鬧事,那就得看看酒館之內(nèi)的食客,答不答應(yīng)了。
當(dāng)然,若是真鬧起來,恐怕官府的人,跑的會(huì)比誰都快。
“捕影閣的人,怎么會(huì)來到這里?”,后面的二樓之上,房間之中,中年男子站在窗邊,看了看外面的風(fēng)雪,略微皺了皺眉。
“爺爺,捕影閣是什么勢(shì)力?”,聽到這話,一旁的小丫頭,好奇的問了一句。
聞聽此言,中年男子笑了笑,說道:
“一個(gè)江湖組織罷了”。
“那他們,厲害嗎?”,小丫頭疑惑的看著自家的爺爺,小聲嘀咕道:
“衣服看起來,倒是上好的”。
“哈哈哈,當(dāng)然厲害了”,見此,中年男子哈哈一笑。
不過隨即,他卻是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道:
“不過比起紫花樓和藏龍殿,那可就不太入流了”。
“紫花樓我知道我知道,里面的姐姐可好看了”,聽到這話,小丫頭興奮的握了握小拳頭,眼睛之中亮閃閃的。
“好看?”,聽聞此言,中年男子嘴角狠狠一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慌忙搖了搖頭。
“是的呀,可好看了”,聞言,小丫頭晃著腦袋,滿臉向往的說道:
“等丫頭長(zhǎng)大了之后,也要進(jìn)紫花樓”。
“呃~~~”,聽到這話,中年男子略微想了一下小丫頭以后的模樣,趕緊晃了晃腦袋將那畫面給甩飛了出去。
“怎么?爺爺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太高興?”,見到中年男子的樣子,小丫頭咬了咬小牙,一臉兇巴巴的看著他。
“高興,高興,怎么會(huì)不高興呢”,見此,中年男子一邊笑著,一邊往屋外走去。
聽到這話,小丫頭又蹦又跳,顯得很是開心。
關(guān)上門后,中年男子趕緊伸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眼中有著一絲無奈與心酸。
“早知道就不提這紫花樓了,現(xiàn)在可好,丫頭好不容易才忘記,現(xiàn)在看來,難咯”。
“要不,把酒給漲點(diǎn)兒價(jià)?”,想到此處,中年男子撓了撓頭,心中開始默默的盤算起來。
可是算到最后,他的嘴角就止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得,辛辛苦苦大半輩子掙得錢,還不夠給丫頭買一身紫花樓的衣服呢”。
“丫頭啊,你可莫要怪爺爺喲”,想到此處,中年男子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往樓下去了。
因?yàn)樗要再去算算賬,看看能不能先給丫頭置辦一些東西。
…………
附近的一個(gè)小鎮(zhèn)之中,兩道人影在破爛的圍墻之邊,迎著篝火而坐。
“這酒,還有這肉,是在名禮樓里邊兒買的吧,您可真是好大的手筆”。邋遢男子看著面前的大漢,一邊喝酒吃肉,一邊調(diào)侃了一聲。
“不是給你置辦的有過冬的衣服嗎?怎么還是這副打扮?”,看著面前的邋遢男子,大漢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無奈之色。
“衣服?什么衣服?”,聞言,邋遢男子搖了搖頭,喝了一大口酒,這才又說道:
“已經(jīng)換酒喝了,大冬天的,衣服隨便遮遮就過去了,但是酒,卻不能沒有”。
說完話后,他又抱著酒壇,開始喝了起來。
見此,大漢搖了搖頭,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些散碎銀子,說道:
“我這里還有一些,你先拿著”。
“但是,你不能再去名禮樓了”。
“呵,不要”,見此,邋遢男子冷喝一聲,嘆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了銀子,就必須得往名禮樓去一趟”。
“所以,你還是自己收著吧”。
說到此處,邋遢男子晃了晃酒壇,又喝了幾口酒,看著遠(yuǎn)處一片銀白的夜色,吃著已經(jīng)稍微有些冰冷的肉食。
看著面前的邋遢男子,大漢終究是將那些散碎銀子放在了地面之上,緩緩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天黑路滑,小心點(diǎn)兒,輕功再好,也終究是暗箭難防”。見到大漢離開,邋遢男子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聽到這話,大漢只是靜靜的走著,沒有回話。
直到,又走了幾步之后,他這才停下了身,猶豫了好一會(huì)兒,輕聲說道:
“落凰山,又出現(xiàn)了那種奇異的果樹”。
說完之后,大漢便消失在了那略顯銀白的夜色之中,風(fēng)雪之內(nèi)。
聞聽此言,邋遢男子愣了好一會(huì)兒,這才不屑的冷哼一聲,道:
“哼,出現(xiàn)就出現(xiàn)唄,為了那落凰果,皇城之中的那群人,做的比誰都絕”。
“想想,倒也真是可笑,幾千條人命,竟然還不如一個(gè)果子來的珍貴”。
“更何況,那果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到最后,竟然一個(gè)都不肯放過,呵呵”。
“活該,活該被人都給吃了”。
略顯譏諷的話語,在風(fēng)雪之中,篝火之上,緩緩飄蕩。
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在邋遢男子的眼中縷縷閃過。
火花噼啪作響,猛地竄出了十丈烈焰,繼而又恢復(fù)了平靜。
…………
濃烈的藥味,刺鼻而又苦澀。
年輕人晃了晃那略顯眩暈的腦袋,面前的一切這才緩緩的浮現(xiàn)在了自己的眼前。
水,藥,木桶,桌椅,床榻,繡著繁雜花紋的火紅色被褥。
低頭,看著那沒過肩膀的紫綠色藥水,年輕人又晃了晃仍然有些暈眩的腦袋。
一股刺痛,再次襲來,令他不自覺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醒了的話,就出來透透氣,旁邊的椅子之上有衣服”。忽然之間,一道略帶笑意卻又有些蒼老的聲音自門外緩緩傳來。
聽到這話,年輕人愣了愣,下意識(shí)的抱了抱拳,想要說話。
但是就在此時(shí),喉嚨之間卻猛的傳來了一股極其難忍的火辣之痛。
下意識(shí)的閉上嘴巴,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隨即,他在心中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這才緩緩的自藥水之中站起。
疼痛,依舊,不過卻也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四處打量了一眼,目光落在了一旁木架之上的巾帕之上,伸手取了過來。
來到椅邊,看著那水墨之色交替的衣服,年輕人覺得有些奇怪。
這樣的顏色搭配,他之前很少見的。
不過,衣服倒是出奇的合身。
又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他很快便見到了桌案之上的東西。
那是一塊紫玉,幾塊石頭,還有一個(gè)類似于玉片的薄石,正是他身上僅存的東西。
微微笑了笑,心中多了一絲溫暖,似乎疼痛也減少了許多。
伸手推開房門,一股凜冽的寒風(fēng)襲來,令他微微裹了裹身上的衣袍。
隨后,他這才來得及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不算太大的院落,有著幾棵常青的樹木。
小橋之上,雪花鋪了厚厚的一層。
而其下的小溪,則是已經(jīng)被積雪全部都給覆蓋了。
花圃,小院,再外面則是一個(gè)有著雕花的半圓拱門。
打量了好一會(huì)兒,他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gè)小院之中并沒有人。
看著面前那被厚厚積雪覆蓋,卻明顯有人清掃而出的道路,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越過小院門扉之后,又有一個(gè)大院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石雕,小小的石山,幾棵樹木相伴,一個(gè)掛著“水悅之亭”匾額,卻又像是房屋一般的亭子,就這樣靜靜的立在了小溪與水園之間。
仔細(xì)看去,水園不大,只有方圓九丈有余。
而在水園的另外兩面,則是有著其他的兩個(gè)雕花拱門。
其后一處隱約可見有兩間房屋,而另一處,看起來是有一棟小樓的。
幾個(gè)較小的院落,與最外側(cè)那厚厚的高墻,組成了一個(gè)大大的院落。
看著那亭子之側(cè),迎著風(fēng)雪而坐的老人,年輕人笑了笑,往那邊走了過去。
老人瞧著那在風(fēng)雪之中,一瘸一拐的年輕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對(duì)于其身著的衣服,頗為滿意。
來到近前,年輕人抱了抱拳,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隨后指了自己喉嚨,擺了擺手,搖了搖頭。
見此,老人微微一愣。
不過隨即,他卻是笑了笑站起身來,伸手將手中那一個(gè)削平的小木棍遞了過去。
見此,年輕人笑了笑,接了過來,看了看外面那厚厚的雪,走了出去。
余光瞥過那刻有“水悅之亭”古字的匾額,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氣,這種字,他會(huì)。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冷若雨,見過前輩”。寫完字后,年輕人又抱了抱拳,笑著撓了撓頭,略顯歉意。
“冷~若~雨~”,老人看著地面之上的字跡,眼中下意識(shí)的閃過了一絲古怪之色。
不過隨即,他便哈哈一笑,說道:
“老夫名叫林清玄,大家都叫我老伯,不過,你也可以叫我林老頭兒,免得生分了”。
只是這話音剛落,老人就尷尬的笑了笑,讓開身子,說道:
“那個(gè),不叫也行,快來坐,快來坐”。
聽到這話,冷若雨愣了愣。
緊接著,他笑了笑,又抱了抱拳,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這才回到了亭子之內(nèi)。
外面的風(fēng)雪,依舊如故。
不過周圍的溫度,似乎高了一些。
冷若雨坐在亭子之內(nèi)的椅子之上,看著外面的風(fēng)雪,不由得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而林清玄見此,剛要開口說話,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往另一側(cè)的小院而去,
看著林清玄的背影,冷若雨的心中,早已掀起了萬千的思緒。
在這風(fēng)雪之中,似乎,無窮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