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觀相聞聲,可辨認說真話假話,更能看出情緒,分辨其意圖。
苗妤妤的情緒很低落。
這種低落,在先前從未出現(xiàn)過。
我微噓一口氣。
或許,她會自己離開了。
收起思緒,我四看了一眼院內。
其實行腳道士的住處都有廚房,該有的食材因有盡有,會有人送來飯,足以見得澄豐觀的態(tài)度變化。
而要怎么從薛燼身上取命,還得等天醫(yī)道人來了之后,看過他的處理態(tài)度,我才能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我無需懷疑天醫(yī)道人的正直性,偌大道觀,一觀之主,不可能有問題。
徑直離開院子,我去了前殿。
被五花大綁的薛燼,盤膝坐在殿內,一動不動,天醫(yī)道觀和澄豐觀的人分別在兩側守著。
張炯替換了祁鈺,在兩列道士的中間打坐。
這時張炯抬頭看了我一眼,氣憤不減。
余文人不在。
天醫(yī)道觀的大概方位我不清楚,不過,天醫(yī)道人應該在全速趕來的路上,至多明天,肯定能到。
稍一思索,我走出澄豐觀。
以往喧鬧的山頂,今日沒有任何香客。
澄豐觀如今這情況,的確不適合外人上山了。
陽光略顯得刺目,直射在臉上,帶來一種熨燙感。
我順著下山的路面走去。
沒走幾步,我就隱約察覺到一股跟隨感靠近。
驟然回過頭,身后空空如也,哪兒有什么人?
澄豐觀中,壽喜宮的眼線?
我思緒頓深邃不少,腳下速度陡然加快。
那注視感隨后而來,似要緊隨我。
我毫不猶豫,側步進了一旁山林,再之后,我腳踩不同方位,在林中快速變動方向。
剛跟上我的注視感,又極快的消失不見。
長吁一口氣,我腳步未頓,繼續(xù)變動方位,往下走去。
我猜得出來,壽喜宮恨不得對我殺之而后快!
余文說過,壽喜宮的存在,組成,就是不同道觀的道士,薛燼,恐怕就是他們費盡心思準備的人,能夠一舉成為天醫(yī)道觀的最高層。
壽喜宮再強,都不可能強過天醫(yī)道觀,否則他們就不用藏頭露尾了。
十有八九,薛燼成了天醫(yī)道觀觀主后,壽喜宮就會慢慢蠶食進去。
只不過,他們的計劃,卻被我毀于一旦!
怪不得,老觀主會叮囑我,不要下山,恐怕他早就知道澄豐觀的問題了?
其實我也不是下山,本來是想從山路走到山腰處,再橫入山林,找余文當時和我說過的小破廟。
這樣一來,只是逼得我從山林里頭走而已。
陽光還很熾烈,山林間枝葉茂密,只能照射進來一部分光斑。
走了許久許久,總算到了山腰的位置,入目一看,視線范圍內并沒有破廟。
我一直在山腰走動,尋找,并且時時刻刻注意著有沒有人跟上我。
還好,并沒有什么尾巴。
差不多花了半小時左右,我大抵繞到了楓葉山的后方,總算瞧見了一間廟宇。
它所處的位置,竟然是在一處峭壁邊緣!
入目所視,廟宇上方是陡峭筆直的山壁,其前方有一片空地,大約十幾二十米,空地外沿,又是斷裂懸崖。
廟宇依山而建,想要靠近,還得走一小段棧道。
棧道外林木深深,極其荒涼。
頓了片刻,我穿過那片林子,到了棧道前。
年久失修,棧道上的木頭腐朽發(fā)黑,長滿了霉菌斑和苔蘚。
沒有遲疑,我踩上棧道,繼續(xù)往前走去。
腳下速度不能太快,否則容易打滑。
二三十米的距離,說來不遠,卻時刻給人一種心跳快落空的感覺。
畢竟……棧道欄桿中,間隙很大,稍微一打滑,就容易墜下山崖。
沒有人不恐高,只是忍耐力的問題。
終于,我跨過棧道,走在石質地面上。
路面寬闊起來,邊緣的位置還生長著小樹苗,隨風擺動。
愈往前走,離峭壁就遠多了。
近距離看,這就像是一個懸崖上的臺子,整體呈現(xiàn)圓弧形,廟宇在最里側。
我走到廟門前駐足停下。
夕陽的光沒有任何阻攔,盡數(shù)射入廟內。
一尊沒有漆面的半截道像屹立其中,怪異的是,其下半截很臃腫,還有一雙盤起的赤足,透著淡淡金色。
乍眼一看,直接就看明白了,這是一尊佛像,生生開鑿出來,雕刻成了道像。
怪不得這里是破廟。
鳩占鵲巢?本來應該是佛寺?讓那邋遢道人占據了后,再把佛像雕刻成道像?
我重重吐了口濁氣,邁步往里走去。
廟內空空如也,并沒有什么人。
那邋遢道人居然不在?
右側擺著一張床,床單被褥臟兮兮的,都變得油亮油亮,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
地面亂七八糟的骨頭,被啃得干干凈凈,一絲肉都沒留下。
鑿子,打磨的工具放在旁側,收拾的倒是整齊。
蹙眉,我再度往外走去,站在廟門口后,我才發(fā)現(xiàn),廟左側長了一顆歪歪扭扭的桃樹,那桃樹分外古怪,并非是從地面生長出來,而是從墻壁中生根,虬結的枝干攀附在墻壁上,上了屋檐,生出茂密枝葉,甚至還有幾枚黃紅色的桃子,飽滿無比,掛在梢頭。
腳步聲入了耳,同時聽到的,還有音調怪異的唱腔,似是在念某種經文。
鼻翼間聞到了一股酸臭味,讓人眉頭緊皺。
我駐足在原地未動,靜靜的等待著。
唱腔停了,細碎的埋怨聲入耳:“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道士,又鬧什么幺蛾子,封了觀,害得沒有香客上山,道爺都得下山覓酒食,呵忒!”
一口濃痰先呈拋物線,啪嗒落在地上,隨后一個穿著極其邋遢,腰間掛著一黃葫蘆的道士,從棧道那方向的廟墻邊出現(xiàn)。
他手中提著一個熟食袋,嘴巴全是亮晶晶的油漬。
霎時,邋遢道人僵站在原地。
我冷眼看著他,沒有絲毫猶豫,踏步往前,朝著他脖子擒去!
下一秒,邋遢道人大驚失色,猛地一甩手中熟食袋,朝著我頭頂砸來。
他倉皇失措,轉身就跑!
我臉色大變!喝道:“停下!”
邋遢道人速度太快,沒有停下來,像是慌張過頭,竟一沖就過了旁邊的懸崖邊緣,直挺挺的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