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前，景象開始變幻。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我無比熟悉，卻又遙遠(yuǎn)到仿佛隔世的場景——方舟之上，那片寧靜的竹林，那間我們親手搭建的小木屋。
溫暖的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落，溪水潺潺，鳥語花香。一切都顯得那么安詳，那么真實。
青蘿就坐在屋前的竹椅上，為我沏著茶。她抬起頭，對我溫柔地微笑著，那笑容，足以融化世間所有的冰雪。
“三生，你回來了�！彼穆曇簦�是那么悅耳動聽，“戰(zhàn)斗結(jié)束了，我們贏了。我們終于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我知道這是幻象。在經(jīng)歷了墨菲斯的考驗后，這種程度的誘惑，已經(jīng)很難動搖我的道心。
“無聊的把戲�！蔽依淅涞卣f道，體內(nèi)的“存在之火”開始燃燒，準(zhǔn)備將這虛假的溫情焚燒殆盡。
“別急著拒絕嘛�！备窭铿�?shù)穆曇�，突兀地從幻象中的“青蘿”口中傳出，她的笑容瞬間變得詭異而扭曲，“這可不是墨菲斯那種廉價的催眠夢境。你摸摸看，這陽光，這微風(fēng)，這茶水的溫度……是不是都‘真實’得無懈可擊？”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能感覺到，這個幻象，并非單純由能量構(gòu)成。它……它蘊(yùn)含著一種極其高明的“法則篡改”之力。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格里瑪似乎真的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真實”的竹林。
“我截取了你最深層的一段記憶，用這個世界的混亂法則，為它賦予了‘暫時性的真實’�！备窭铿�?shù)穆曇衾^續(xù)說道，“現(xiàn)在，我們來玩?zhèn)�有趣的選擇題�？吹侥忝媲暗倪@杯茶了嗎？”
我低頭看去，石桌上，一杯清茶正冒著裊裊的熱氣。
“這杯茶，我稱之為‘遺忘之泉’。你把它喝下去，你就會忘記所有關(guān)于‘青蘿’這個人的一切。她的名字，她的樣貌，你們共同的經(jīng)歷……所有的一切，都會從你的‘存在’中被徹底抹去。作為回報，你將獲得自由。這個隔絕你的光幕會消失，你可以離開這里，去與你真正的同伴并肩作戰(zhàn)。”
“而如果你不喝……”幻象“青蘿”的笑容變得如同惡魔，“那么，這個‘暫時性的真實’，就會變成‘永久性的真實’。你將永遠(yuǎn)被困在這個只有你和‘她’的記憶片段里，直到你的分身能量耗盡，徹底消散。而外面，你真正的同伴，將在失去你的情況下，獨(dú)自面對我。你覺得，他們能撐多久？”
我的拳頭，瞬間握緊。
這比單純的戰(zhàn)斗，要惡毒一萬倍。他給我的選擇，并非“生”與“死”，而是“孤獨(dú)的真實”與“共同的虛假”。
如果我選擇戰(zhàn)斗，我將永遠(yuǎn)失去青蘿，我的“存在”將變得殘缺不全。如果我選擇留下，我將背叛我的同伴，背叛我們此行的意義。
格里瑪在逼我用自己的“道”，來否定自己。如果我為了“存在”而抹去“愛”，那么我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如果我為了“愛”而放棄“抗?fàn)帯�，那么我的“愛”又該如何安放�?br>
“怎么樣？很難選吧？”格里瑪?shù)男β暢錆M了愉悅：“‘存在’，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它需要參照物，需要連接，需要意義。而我，現(xiàn)在就要讓你親手?jǐn)財嗄阕钪匾哪莻�‘意義’！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存在之火’，在失去了燃料之后，還能燃燒多久！”
我閉上了眼睛，沒有去看那杯茶，也沒有去看那個笑容詭異的“青蘿”。我的腦海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我的“道”，第一次，被一個如此清晰的悖論，鎖死了。